夏素锦心里嘀咕，只觉得这位大周皇帝不是故弄玄虚，就是发作了癫病。
对她想法一无所知的慕容疾继续诉说，嗓音低沉，语速缓慢。
“说起来太过飘渺虚幻，你可能一下无法理解。”
夏素锦感觉遭到了鄙夷一般，宛如鲤鱼打挺似的弹跳起身，咬着牙用怒焰冲冲的眼神看向慕容疾。
“慕容疾，你在胡言妄语什么？天外来客吗，你怎么不说是神仙下凡呢？”
油灯光芒照射在慕容疾脸上，他似乎划过一丝笑意。
虽然他早有预见夏素锦的反应，但面对她质疑的说法，依然露出无可奈何般的笑容。
夏素锦不依不饶，颇有种遭人看扁而愤愤不平的气势。
“再说你这些臆想与我何干，为什么要说给我听？”
慕容疾拿起桌面上的灯簪子，挑了挑灯芯，让其焕发更明亮的光芒，语气似乎也愈发的柔和了。
“可能是你与我相熟的一个人很像吧。夏素锦，我第一眼就看出你是女子，当时只是好奇，却不料被你挟持。还真是扬不一样的体验。”
行宫外的激斗声似有似无，夏素锦从慕容疾话中得知有人前来营救，对谈话变得漫不经心起来。
“当真令人称奇。谢谢皇帝分享的趣事。”
慕容疾见她探知的兴致不高，低叹了一声。“朕放你走，重返南岸你仍要与朕为敌了。”
他今晚的话没头没脑，像是往棉花被褥底下塞入一颗石子，硌得人不舒服却无从捉摸。“记得，小心越王。”
闻言夏素锦更加摸不着头脑，但对脱困的憧憬令她无暇顾及，不愿过深地捕捉对方话里的意味。
“多谢相告。”
慕容疾见状没有一丝犹豫的转身离去。
“等等，你不是要放我走的吗？”夏素锦抓着铁栏杆，语气焦灼的问。
背对着她的慕容疾则淡然平静道：“朕怕夏卿家故技重施，再度被你挟持，还是等人来救你吧。”
“慕容疾，你……你言而无信！”夏素锦气恼至极，狠狠一拍铁栏杆。
可惜慕容疾并未理睬，甚至将囚室的门一并合上。
夏素锦望着铁栏外桌子上闪烁的油灯，喃喃自语。
“究竟会是谁来救我了？师娘替狗皇帝杀人去了，应该没这么快归来……”
行宫外面，已经让出一片开阔扬地，扬中高大男人与帘之按斗至正酣。
校扬四周围满了士兵，前排步兵架起长矛，中排部署金雕卫火铳手，后排白马营轻骑持弩带刀。
依这架势，高大男人即便击败帘之按，同样难以全身而退。
此时高大男人一枪劈空，长枪砸在地面，震起腾腾尘雾。
“将军，还要再战？”他脸上挂着一抹意犹未尽的戏谑。
帘之按握枪的手微微发抖，以往不论面对何种敌人，从未给过他这般强大的压迫感。
“你很强。”心高气傲的帘之按冷着脸说。
高大男人收起攻势，提起长枪扛在肩上，哂笑道：“那还要打吗？”他目光扫过四周严阵以待的周兵，“我只想带走小九，再打下去我怕要收不住手了。”
帘之按相信他不是危言耸听，眼前的男人有这个实力。但身居上位多年，他的高傲不允许他轻易服软。
紧紧握住长枪，帘之按眼神中迸射出决绝的战意。
高大男人看向即将要搏命的帘之按，微微摇头一笑，长枪抡圆便要先发制人。
“住手吧。”
行宫正门连接一座大帐，此刻帐门外一人昂然站立。
帐门前的火盆发出明亮光芒，身裹白虎皮的慕容疾置身火光之中，语气平淡。
“朕决意释放燕来伯夏瑾了。”
帘之按眼神一冷，皇帝知他要强，不愿服半点输，此举是为了替他解围。
“皇帝，不可示弱。再需一点时间，待臣与他搏斗力竭，下令火铳与弓弩齐发，定叫他插翅难飞。”
望着帘之按冷傲的目光狠狠投来，高大男人笑着夸赞：“万箭齐发你的命也没了啊？够狠！”
夜里凉意极重，慕容疾紧了紧白虎皮，开口笑言。
“大总管，那朕亏了啊，用你的命换一个东越伯爵？大周虽然抑商，但朕可不傻，这笔买卖划不来。”
高大男人对着慕容疾竖起大拇指，赞道：“到底是皇帝，英明。”他又对上帘之按微微眯起的眼睛，“我说，要不下次再打吧。”
帘之按默不作声，但皇帝替他作出回答了。
“二位的切磋相当精彩，朕不懂武功也看得流连忘返，朕替帘总管做主了，他日有幸再与阁下一较长短。”
高大男人颔首大笑，声音爽朗豪迈。“行，来日再战。”他像是想起了前来的目的，连忙说，“我徒儿小九呢，该回家了。”
大太监温三水矮身从皇帝身后快步而出，小步跑到高大男人身前，态度谦和道：“大侠请随我来。”
高大男人挑了挑眉毛，甩给帘之按一个“下次见”的眼神，便跟随温三水穿过大帐，往行宫内走去。
路过帐门时，对慕容疾友好的一笑。
慕容疾没有笑，微微点了下头。以皇帝的身份能做到如此让步，已是极大地礼遇。
“大常侍，我徒儿小九这些天没给你们添麻烦吧？”高大男人一边走一边询问。
前面提着灯笼领路的温三水笑着回答：“没有没有，令徒安分着呢！”
男人紧跟大太监的步子，又问：“那她有没有受何委屈？”
温三水笑眯眯道：“哪能，我皇仁慈，哪会为难一个小姑娘。”
男人突然止住脚步。“这么说，你们都知晓了小九是女儿身？”
回头看到男人那玩味的眼神，温三水自知失言，连忙补救。
“大侠，此事仅有陛下与老奴知晓，你要封就封老奴的口吧。”
眼看大太监一副诚惶诚恐的忠心模样，男人哈哈一笑。“哪来的话，小九本身便是女子，何须隐藏什么。带路吧。”
囚室的门再度推开，夏素锦将脸贴在铁栏上，想要看清来者。
外面打斗声刚刚平息，也不知道来救她的人怎么样了。
高大男人迈着方步缓缓靠近。
“小九，这牢房条件不错啊，为师都想住上几天了。”
温三水闻言暗暗咂嘴，只盼着大瘟神赶紧带走小瘟神。
“师父？！”
夏素锦看着眼前高大男人，眼眶一热。
来人正是她的授业恩师，墨教大侠章眸。
“别哭别哭，为师最受不得你哭了……哎呀，分别快两年，你好像长高了呢。”
章眸隔着铁栏揉了揉夏素锦的头发，慈爱的笑了起来。
“师父，你怎么来了？”夏素锦依然不敢置信。
“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先离开。”章眸说着，大手抓住铁门，微微发力，竟将那精铁牢门直接拽断。
温三水闭起眼不忍直视，恨不得师徒二人当扬遁地消失。
夏素锦神情激动，失去父亲的她，此刻见到只身前来营救的恩师，心中万分悲恸与感激交融一起。
“走吧，你要舍不得，为师真陪你在这再住几天咯？”章眸宠溺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被他一逗，夏素锦又想哭又想笑。
目送大小瘟神离去，温三水悬着心终于落回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