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侍卫被斜出来的粗树枝阻了一下,没拉住朕,反而失了平衡,和朕一起滚到花丛后。
幸而草盛花茂,又有楚侍卫将朕牢牢护在怀中,朕倒是没有摔痛。
朕和楚侍卫刚刚蹲起来,便听到有脚步声朝这里靠近,朕连忙捂住楚侍卫的嘴。
朕屏气从花叶空隙中窥探。
来者是武大力的心腹,小女妃武用。
她今日破天荒换了一身粉裙,坐在栏杆上,鸳鸯绣鞋晃来晃去。
武用身后正好是一丛洛神粉月季,倒衬得她像花中仙子……呃,花中巨灵神一般。
怪别出心裁的。
武用抬头瞄了瞄日头,心中默默掐算时间,撅着嘴,揪下两朵月季,顺手将一朵簪在耳后,另一朵拿在手里。
她撕下一瓣花,扔出去,小声道:“文笔好。”
这宫中叫文笔的,只有一人。
便是文化仁的心腹,朕名义上的小男妃,文昭仪文笔!
朕睁大了眼睛,难道文笔武用竟然是真的?
武用又撕下一瓣:“文笔不好。”
又一瓣:“文笔好。”
又一瓣:“文笔不好。”
又一瓣:“文笔好。”
又一瓣:“文笔不好。”
又一瓣:“文笔好。”
又一瓣:“文笔不好。”
又一瓣:“文笔好。”
又一瓣:“文笔不好。”
又一瓣:“文笔好。”
……
这画面太美,朕移不开眼,以至于就这样捂着楚侍卫的嘴,看完了武用薅光了一整丛月季。
楚侍卫虽然长了一张木头脸,唇却是软软的。
印在朕掌心,仿佛一枚轻柔梦幻的吻。
不知道咬上去是什么感觉。
咳咳,说远了。
栏杆上,武用薅光了花瓣,却正好卡在“文笔不好”上,她气得虎躯一震,一扬手,将整丛月季连根拔起。
武用掐着花枝,大力抖动,怒道:“你个妖孽,竟敢说我武用的文笔不好?我看你是活腻了!”
无辜的月季在空中发抖,绿叶和泥土簌簌而落。
一片挂在枝杈上的月季花瓣飘下来。
武用见了,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娇羞笑容。
她通情达理道:“算你识相,既然你也承认我武用的文笔好,那,我便放过你吧。”
她将月季插回土中,比方才根系插得更深一些。
月季遭此无妄之灾,无声哀哀叹气,引得蚯蚓一阵心痛,更加卖力的翻动泥土,帮月季舒展根系。
*
啧啧。
看来朕的后宫中,除了朕,连花木草虫都是成双成对的呢!
呵呵,真好。
*
朕白了楚侍卫一眼。
楚侍卫终日淡泊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无辜之色。
他用眼神无声请罪:臣知罪,但请陛下赐臣明示,臣究竟何错之有。
朕没理他,龙爪更用力的捂他的嘴,温软掌心在他唇峰上揉来揉去。
楚侍卫嘴唇真的好软啊,呜呜。
*
“武用?”文笔终于来了。
武用扑进文笔的怀中,娇软虎躯将斯文男人砸了个趔趄。
武用娇嗔:“文笔你怎么才来,让我空等了这么久。”
文笔低声笑笑:“我家公子有些吩咐,一时脱不开身。只是我人虽在别处,心中却早就飞来四通了。”
武用脸上腾起红云:“你坏死了,说什么私不私……光天化日的事,怎么能叫私……”
*
武用身在其中,情迷意乱,不能自己。
朕在花丛后看得却真。
文笔声音温柔,唇边带笑,眼底却是冷。
这哪里是看爱人的目光?
便是楚侍卫一张木头脸,看什么都秋水无波,但他每每偷看朕,眸中秋水便化作搅了蜜的热羊乳,泡得朕整颗心都暖暖甜甜。
这才叫做——爱——啊!
武小爱妃啊,你挑男人的目光不太行哦。
*
咳咳。
当然,朕没有说楚侍卫是朕的男人。
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
总之,朕靠自己参透了真相,文笔武用是假的!
*
文笔带着公式化的温柔笑意,低声问他的花中巨灵神:“武用,我听说武贵妃近来……”
他后面的声音太小,朕听不清。
武用娇嗔道:“这个时候,谈武贵妃做什么?”
但她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文笔的问题。
“我家武贵妃没有意见哦。”
“你也知道的,我家武贵妃只喜欢舞刀弄枪呢!”
“文贵妃把批奏折的苦差事全领了,武贵妃很高兴呢!”
文笔听罢,侧头附在武用耳畔,小声说了什么。
武用脸上羞意更盛,娇声道:“即然如此,我们更应该抓紧——”
说罢,她一踮脚——
然后!
然后!!
然后楚侍卫抬手挡在朕的眼前,朕左右偏头,都绕不开他的大掌,仿佛被拢进如来佛掌心的孙猴子。
什么都看不到了!
朕气得凑上去咬楚侍卫,在他的脖子上啃了个大大的龙牙印,又趁机狠狠嘬了一口。
楚侍卫大惊,睁圆了眼睛,眼中闪过惊诧、纵容、柔情、克制,他一时怔愣,忘了挣扎。
朕趁机拨开他碍事的手,望向文笔武用那边的动静。
*
他们也啃起来了。
*
文笔武用抱在一起,旋转着接吻,裙带衣袖上挂满花瓣翠叶,还怪好看的。
他们转着转着,转到朕的方向,脚下一绊,宛如肉山倾颓,轰然压倒朕藏身的花丛。
楚侍卫眼疾手快,拦腰抱起朕,向后闪退,及时避开。
避是避开了。
藏身的屏障也没了。
文笔武用躺在地上,楚侍卫拦腰抱着朕站在一旁,四个人大眼瞪小眼。
尴尬。
无尽的尴尬。
不过朕可是真龙天子,什么大扬面没见过?
朕清了清喉咙,抬爪搂住楚侍卫脖颈,坦然含笑道:“二位爱妃也在啊?真巧,朕与楚侍卫也是来四通,那个放松一下,哈哈。”
真龙天子的脸皮岂是寻常人可比的?
龙鳞坚不可摧。
朕以绝对的冷静镇住了扬面。
文笔先反应过来,只是武用压在他身上,他推了两下没推动,便放弃了。
文笔道:“臣妾等打扰了陛下与楚侍卫的雅兴,还望陛下恕罪。”
朕尬笑道:“不打扰,不打扰,这四通嘛,人越多才越有意思,哈哈。”
天啊朕在说什么。
这下连文笔都接不上话了。
此刻漫天飞舞的不是草叶,是朕的尴尬。
正所谓,无边尴尬萧萧下,不尽尴尬滚滚来,说得就是朕此时处境。
朕若尴尬而死,大臣们不会给朕拟一个“梁尬帝”的谥号吧?
有的皇帝名垂青史,有的皇帝背负千秋骂名,而朕,将是第一个遗尬万年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