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之前的客厅昏暗，没有光线。
陆清瘫倒在沙发上，仰首将脖颈卡在靠背，依然回味着曾几何时最喜欢的虚拟形象被活生生演绎出来的感觉。
一直以来都不明白文乐到底为何沉迷虚拟主播的他，时至今日，终于有点能够理解了。
“是薇拉的声线……不如说，就是薇拉本人。”
他喃喃不已。
薇拉——异世界大热网游《女仆狂想曲》中的人气角色，设定上是外域噩梦、全知全能的心能人偶，被身为神明的男主收服后，依照他的审美改换了形象，成为了丽宫里面人人敬畏的女仆长。
由于千百年来一直享受着神明大人的陪伴和关怀，她慢慢对其产生依赖和憧憬之情，然而，这份青涩纠缠的情感却因乌鸦之神的存在而迟迟被压抑着，无法倾诉出来。
直至神明陨落，失去记忆走入第二个轮回，她终于找到了他，并将这份爱而不得的感受传达而出，最终得到了他的理解与关爱，与他融合、将他「污染」，完成HE。
不得不说，星月里奈将这之间的复杂情绪演绎得非常到位——
怀恋、期盼、茫然、渴求、满足……如果不是熟读《女仆》原著的人，根本不可能了解薇拉当时应有的心态。
而能为一个角色做到这种程度的，陆清完全有理由怀疑，她是不是小说在改编成游戏时，官方和原作者邀请的原配声优……
“星月里奈……”
口中念了几遍这个名字，陆清感到自己的精神有些恍惚了。
怎么会这样呢？
明明自己这种现实主义者绝不可能对虚拟主播有感觉的，也明明笃定着自己只是看一眼直播，不可能真的会心动。
之前文乐安利给自己的那些纸片人里，自己也没一个感兴趣的。
可为什么到了她这，会出现这样的化学反应？
陆清向来是个喜欢反思的人，他不想莫名其妙的被任何女性支配大脑，于是潜意识里，自动将这一切归为是“过硬的声优技能带来的附加效应”。
“绝对是巧合，是我大意了。不过没关系，我只会被击中一次，只要不再去看她的直播，我就不可能真正陷入进去。嗯。”
他用力摇了摇头，旋即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对着镜子端详许久。
“左右也睡不着了，下楼扔个垃圾吧。”
稍微冷静下来后，他揉了揉眼眶，决定出门透透气。
此刻，墙上的挂钟指向凌晨四点半。
陆清蹑手蹑脚地路过妹妹的房间，将房门虚掩，然后拎起门口收拾好的几个垃圾袋，拿起钥匙，推开了门。
啪嗒。
就在他穿好鞋，走出门口反身关上自家房门之时——
忽然间，隔壁的门也巧合地被打开了。
“喲，早啊。”
只见某少女穿着樱粉色的毛茸茸睡衣，一手打着哈欠、另一只手提着几个空外卖袋，似是带着些许意外的扭头看了过来。
“白星？”
“嗯哼。”
“大半夜的，你这是干什么去？”
“倒垃圾呀，公寓里没有阿姨来收，所以只能自己动手咯。”
“……可现在是四点半。”
“你不也在这个时间倒垃圾么？”
“……”
自己是因为失眠睡不着才突然选择出来倒垃圾的，随机性极强，可以说是两年难遇。
但这家伙……难道是日常就喜欢四点多出门倒垃圾的夜猫子么？
难怪学校里的早课她都起不来啊……
“好吧。”
陆清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勉强接受了她的这个理由。
就这样，二人并肩走向电梯。
嗒、嗒、嗒……
空荡荡的走廊里，脚步的回音异常清晰。
余光可以不经意扫见，少女脚上踏着兔耳朵拖鞋，珍珠般颗粒分明的玉趾裸露在外，滑腻柔软。
娇小身躯上散发出的香水味道适中清甜，充满了莫名的日系感，让人难以把持。
走在一起时，她刻意的保持了学妹与学长间应有的距离，哪怕周遭并无一人。
只不过，陆清隐隐觉得，这家伙似乎一直在偷眼观察着自己。
……是错觉吗？
他不确定。
——
…
天河铂金公寓每层的电梯有三个，可供全楼住户同步使用。
如此深夜无人，明明可以各自占一个电梯，然而白星却笑眯眯地跟着他进了同一个。
电梯内部空间狭小，二人一左一右，目视着缓缓闭合的电梯门，气氛蓦然微妙。
“呐，学长，昨天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少女看向陆清的侧颜，当先打破沉寂。
“小组的事吗？嗯……随你好了，反正我也没什么损失。不过事先说好，来我的组可以，但绝不能打扰我的生活，能做到吗？”
他强调道。
“哦~？这么说……学长房间里住着的，是女朋友咯？”
白星目露八卦之色，闲聊般顺着他的话将话题引到在意之处。
“不，那是我不知道同不同父但肯定异母的妹妹，她没处去了，来我这借住一些时日。”
虽然把这种私事告诉学妹没有必要，不过陆清觉得，作为住了两年的邻居，就算自己不说，她也早晚会发现的。与其一直让她误会，倒不如把事情说明白。
“哦~！这样呀！原来是妹妹啊。”
白星闻言，用安心的语气长舒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她脸上的表情似乎更加愉悦了。
“真是奇怪的女人。”
陆清感到莫名其妙，但也没再多说什么。
“学长，既然我们都是一个组的组员了，不如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可以吗？”
她转移了话题，从睡衣里怀摸出热乎乎的手机，偏过头问道。
“行。”
陆清尽量不去看她那清纯的脸蛋，只是把二维码调出来任她自己扫。
【嘀嘀】
【您已成功添加「Rina」为好友，快去和TA打个招呼吧】
“哇，学长的飞信ID是「不知空」吗？我还以为会是青空啊、晴空啊什么的呢~”
少女的话语使得陆清虎躯一震，原本浑浑噩噩的精神状态如同被打了鸡血般瞬间清醒过来。
“怎么回事……”
刚刚不知是幻觉还是怎样，他恍惚中依稀听到，白星在说出后半句话时，用的语调……不，用的声线，似乎和昨晚自己听的星月里奈完全重合了。
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问出什么，却发现电梯门此刻已经缓缓打开，停在了一楼。
少女当先走出，迅速将垃圾放在固定位置，然后回首笑了笑：
“那么，陆清学长，之后就请多指教了哦。我要去买早餐啦，回见~”
说完，留下满脸怔滞的他，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单元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