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今天有款特价包要我来看看的,哪儿呢?”她进来招呼也不打,直接冲着老板就嚷。
“哦哦哦……就是这款。”老板一把抢过甄家媛手里的包,“我刚摆到橱柜里,这位美女就进来看了,真的很抢手。”
甄家媛心里一紧,急切地盯住那个包。
刚进来那位美女粗粗看了几眼,满不在乎地说:“牛皮的呀,纹路好老气……这么白,又不耐脏。”
甄家媛急得心快跳出来了,满脑子就是包!包!包!
“牛皮的才实用啊。你看它的款式,很能装的。”老板一把拉开包口,“里面空间很大的。除了五金有点掉色,没有其它瑕疵。”
甄家媛心在滴血……这个傻货老板,居然用能装、实用这样的词形容“萨利”,简直是对艺术品的侮辱。
“萨利”的设计师毕业于佛罗伦萨最古老的设计学院,她在学院的第一年设计的一款腕包,就拿下了新人奖。二十年过去了,那款腕包还在被各大品牌模仿、复刻。这只饺子包,是设计师去德国归隐前设计的最后一款包,也有的叫它“锅贴包”。可以说,甄家媛是这位老牌设计师的死忠铁粉。所以……看着老板扯包口的动作,甄家媛感觉比扯她的肉还疼。
“你买的话就给你两千八吧。脏了可以过来保养。”老板又让了一步。
他是真不懂这款包啊……
“我要了!”甄家媛实在是忍不了了,一个箭步过去,抢过包就贴在怀里。然后快速掏出露易丝刚借给她的三千元现金,啪一声拍在了柜台上。
怔了怔,又抽回两张一百的。
反正是老板说两千八的!
甄家媛这气势,把老板愣住了还不打紧,那女顾客就极其不高兴了。
“什么意思?我还上着班呢,从公司溜出来开车半小时特意赶过来的……你居然卖给别人?耍我我吗?”
“这个……”老板尬笑着,“您也没说要……也只能先到先得哇!”
女顾客开始发飙了,对着老板吼:“我一年在你这儿买多少包?你心里没点数吗?每次你一说有新货到、搞特价什么的,我哪次是空手走的?”
老板招架不住,对着甄家媛摆出一副恳求通融的表情……甄家媛心一横,抱着包包、拖起行李箱就往外冲。
她一口气不知跑出多远,到她彻底跑不动、停下来休息的时候,那灼热的大脑才开始冷静下来。待到完全清醒过来,她哇一声哭了。那三千块钱可是她的救命钱啊。就这么换了一个没人认识、没有市扬的小众二手包……
这下是真要去跳海了。
甄家媛看见中意的包,就会退化成手脚比头脑先行动的单细胞动物。从前是花着老爹的黑卡没所谓。可她目前这个经济状况……又搞成了这个样子……
她以为自己吃了这些苦,受了这些委屈,应该不再是原来的那个穷奢极侈的甄家媛了。事实证明,一切都是徒劳的,她已经没救了……深陷在自我怀疑、自暴自弃中的甄家媛,想再最后看一眼大海。
她拖着箱子,拎着包。一路往海边走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突然意识到,双脚已踩进了海滩细软的沙砾中。四周是宽阔的大海,海浪轻抚着金色的沙滩。
俨州的海虽然没有那么蓝,可依然非常美丽。此刻,太阳开始西沉,金色的穹顶笼着海面,空气中蒸腾的热浪像柔光镜一样,给这幅美景加上了朦胧的特效。
“我甄家媛生于斯长于斯,又有个喜欢的包包陪我死去。按理……也说得过去了。”甄家媛宽慰着自己。
此刻沙滩上的人异常多。有做着小生意的,有玩耍嬉闹的,也有等着看夕阳的……甄家媛决定就在这里等,等到凌晨四下无人的时候她再慢慢地走进大海。想象着自己走向大海的画面,她泪如雨下。
放倒行李箱坐上,她取出手机开始编辑自己的遗书。遗书是留给露易丝的,那个在她落魄后唯一关心她、帮助过她的人。
边打字,边流泪……
“甄家媛?”这时突然有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喊她。
她一抬头——不认识啊!
看着甄家媛红肿的眼泡、满脸泪痕,男子关切地问着:“你怎么哭了?”
“我不认识你啊……”甄家媛嫌恶地瞟了一眼。
男子一下坐到她旁边:“我是GARY啊……我们在酒吧见过,不认识了吗?喏……”
男子掏出脖子里挂着的项链,项链的吊坠就是甄家媛在酒吧豪情万丈时送出去的“真我”。
“你不是蓝头发吗?”甄家媛想起来了。
“洗掉啦……一次性的。”GARY笑的时候露出洁白的牙齿,明媚又温暖,仿佛不知道什么叫烦恼似的,一对梨涡强化了他那天真的可爱。
“你怎么了?”GARY本来只是画图画累了出来散散步,一眼就看见人群中随风飘舞的“羊毛卷”。
甄家媛不说话,她抬头看了看夕阳、晚霞相辉映的美景。用沉默抵挡着GARY的关心,想让他自行离开。
GARY感觉到甄家媛此刻极度伤心,又见她不说话,于是从项链上摘下戒指,拉过甄家媛的手,放在她掌心上。
“小莫告诉我,让娜在经历了离异、解约、母亲去世这三个毁灭性打击以后,才设计出这个系列的饰品。”GARY耐心地安慰着她,“人可能就是要在经历挫折以后,才能看清自我;在否定自己以后,才会真正肯定自己。”
甄家媛藏不住了,她低头呜呜地哭,眼泪顺着鼻尖滴答滴答地往下流。GARY也不阻止她,就静静地坐在她旁边。
甄家媛哭了好久,转头看见GARY还在。就哽咽着把自己如何被父母赶出来、如何被夏子衿算计丢了工作,又如何脑子一热把最后的一点钱花掉的事情告诉了GARY。
GARY安静地听完,默默掏出手机:“你银行账号多少?”
“你是要借我钱吗?”甄家媛诧异地问,还是用了“借”这个字。
“嗯,不然呢?”
“你不怕我是骗子吗?”
GARY笑了起来:“这有什么关系,我在法国的时候经常被抢劫。最多一次好几百欧呢。”
甄家媛没有银行卡,也没说手机转账的事,她不想接受GARY的帮助。扭过头继续望着夕阳的余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