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南等了一会儿,见他没再说话,才让侍卫搀扶他离开。
可刚回到自己的院子没多久,小朱氏就气冲冲追了过来。
一来就对着他满怀指责,“瑾南,我只认对你不薄,我虽然是你的姨母,可也拿你当亲子待。
我承认,我的确是娇纵瑾轩,可我并非只是因为他是我的亲生子。
你是嫡长子,自幼备受家族厚望,不管是你父亲还是你祖父母,都对你另眼相待。
可瑾轩呢,他从小活在你的阴影下,就连将来承袭爵位的机会都没有。
他自小敬你爱你,你不是不知道?
可你分明有机会护他,让他也有承袭爵位的机会,可你却拒绝了。
现在,你又要为了一个女人,不顾你们兄弟之情…”
小朱氏越说越气愤,她这些年不是没察觉顾瑾南对她的冷淡和疏离。
可以前分明不是这样。
还有瑾轩。
她记得顾瑾南儿时对瑾轩还不错的,他比瑾轩大五岁,他已经入学,瑾轩刚咿呀学步,学会的第一声就是哥哥,每天都等着哥哥从学堂回来。
瑾南对瑾轩也极好,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想着瑾轩。
可后来,他就厌恶他们母子,不管他们如何讨好,他都冷脸示人,客气又疏离。
甚至有时候待他们母子还不如家里的老仆老嬷嬷亲切。
她知道瑾轩并不是故意抢他的东西,他就是想不通,为何昔日待他和善亲厚的兄长,突然就变了。
想着,小朱氏再也按耐不住,一把抓住顾瑾南的衣袖,把憋在心里的话问了出来。
“你今日一定跟我把话说清楚,究竟哪个在你面前搬弄是非,离间咱们母子,和你们兄弟之间的感情?”
她不是一点猜测都没有。
毕竟谁家府里也不是没有腌臜事。
前头和继室子女争的头破血流,互相使绊子的也不是没有。
可平心而论,她真的不是那般恶毒的后母。
他毕竟是嫡姐的儿子,而她又是嫡姐带大的。
她对嫡姐只有感激。
顾瑾南沉着脸,他看不见小朱氏的表情,可他却同样厌恶她。
他不知道她怎么能装作若无其事,毕竟这么多年,它每次想起在外祖母家看到的那一幕,都觉得恶心至极。
“松开我。”
“你不八卦说明白,我不会松开。”
小朱氏却是铁了心。
“好,你想知道,那我告诉你,我十二岁那年,你带我们去外祖母家,我跟瑾轩一起玩风筝,后来风筝掉在荒废的院子…”
不等顾瑾南说完,小朱氏已经神色大变,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怎么会?!
当时分明已经确定没人的。
可如果不是看到,顾瑾南怎么会?!
小朱氏捂着脸,羞愧的离开了。
…
翌日,是个黄道吉日,宜嫁娶。
一大早,裴晚卿就起来了。
对镜梳妆,贴花黄,把原本被刘海盖住的光洁额头露出来,又穿上谷氏给她做的大绿色长裙。
彻底梳妆好后,谷氏忍不住啧啧,“我家卿卿可真漂亮,顾瑾南那臭小子算是有福了。”
“祖母,我是不是像极了母亲?”
其实这段时间,裴晚卿不止一次想从谷氏口里套出母亲厉芷的消息,可每次谷氏都很谨慎。
虽然每次谷氏都打哈哈,说她不认识。
可谷氏给她的感觉,却是认识。
这次又是一样,谷氏又装作若无其事,“你这丫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可不认识,你想知道,得去坟里问你那正儿八经的祖母。”
“你就是我的亲祖母。”
裴晚卿缠住谷氏。
这段时间,她也不止一次问谷氏关于那天,她围着裴行说的那番话。
可同样的。
谷氏闭口不言。
她只能感叹,谷氏可真是个口风紧的人。
吃了饭,谷氏送她和半夏出门。
她原本想去侯府等着顾瑾南,再一起去衙门。
可没想到刚出小院儿,就看到顾瑾南和高寒站在那里。
顾瑾南今日穿的是一件大红色的长袍,衬得它格外的喜气,她见过不少新郎官穿喜服,可没有一个人穿的跟他那么好看。
她算是明白戏本子里写的丰神俊朗和一见误终身是什么意思了。
甚至有些觉得,这么好的顾瑾南,她裴晚卿,如此普通,能配的上吗?
失神的时候,顾瑾南似乎已经察觉到她,在高寒的提醒下,朝她走过来,似乎主动拉起她的手,可伸手抓了好几下否扑空。
最后还是她主动把手递过去。
两手握在一起的时候,高寒的唏嘘声响起。
“哎呦,真没想到,不近女色的顾瑾南,还能主动牵姑娘的手…”
“你话太多了。”
顾瑾南一如既往的嫌弃高寒。
高寒故作伤心的样子,捂着胸口,“我好伤心好难过…”
话虽这么说,高寒还是一路赶着车,送他们去了衙门。
用他的话说,就是要沾沾喜气。
而她也从他们断断续续的交谈中,知道,之所以高寒同去,是因为高寒有个堂姐夫,就在礼部。
礼部前些年改革,凡是嫁娶的新郎官新娘,都需要去衙门登记造册。
需要携婚书和答婚书,以及双方的家族介绍,还有聘礼单子和嫁妆单子,一起在衙门留存。
同样,如果有夫妻双方和离的,也需要去衙门做登记造册。
每一道工序都很繁琐。
而高寒那位堂姐夫进士及第之后,按例在六部轮值,如今正巧就在礼部,负责给京城的新人做登记造册。
去的时候,前面已经不少人在等着,还需要详细回答双方出身,由专人记录,一个时辰下来,长长地队伍都没有什么变动。
好在有高寒这个大后门,加上顾瑾南侯府嫡子身份,他们省去很多的繁琐,用了一个时辰就做完登记造册。
而剩下的半个时辰,则有专门的画师给他们作画留念。
裴九娘看着画师手下顾瑾南竟然并未着黑布,着实惊讶。
画师画完吹干,双手递上,似乎是看出她的好奇,主动解释,“当年小的曾有幸瞻仰过顾将军的风姿,自那之后,就记在了心里,毕竟那般龙章凤姿之人,看一次,就难以忘记。”
裴晚卿看着画师一个男子,盯着顾瑾南流口水,夸夸其谈的赞美,总觉得心里别扭,急忙丢了银子,就拉着顾瑾南离开了。
身后画师声音响起,“不需要银子的…”
出了礼部衙门,高寒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最后被裴晚卿狠狠瞪了一眼。
高寒急忙忍住,对二人道贺行礼,“恭喜二位了,不过我可不像某个瞎子,能躲清闲,我还得继续去守卫京畿安全。”
说着,高寒纵马而上,很快离开。
他一走,裴晚卿也长长舒了一口气,耳朵可算是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