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你可还记得我俩?”
“当然记得!你俩大好了?身上可还有不妥之处?托人带给你们的糖豆子可还好吃?”
姬九霄自认不是神殿里的圣女,也不知为何偏对这二人不同,看他们走出困境,当真欣喜。
“托姑娘洪福,一切都很好!只是那‘糖豆子’也太金贵了些!姑娘,这是刚做好的椅子,你先试试如何?”妙空儿一边笑说,一边拖着残腿将椅子送到九霄身后。
姬九霄欣然坐下,阙小楼则忙蹲身拧过椅子下的两块脚踏,将她双脚放上。
姬九霄也不道谢,只像试坐那样挪了挪身子,又略显夸张的扶手摇腿一番,粲然而笑。
“哎哟!怎么这么合适?安逸!舒服!谁的脑筋如此好用?竟能想出这等好主意!实在是妙啊!比我家山主高明百倍!”
妙空儿和阙小楼见九霄真心喜欢,不由四目相视而笑,推着九霄往回处走。
刚回到山上露台,妙空儿便敛起笑容正色说道:
“姑娘,轩辕台上蒙你赏下金山,又以命相护,而我兄妹二人的真名却不宜提起,还请你谅解!”
一语说毕,妙空儿再施福礼,阙小楼微微一顿,也抱拳致歉。
“无妨,有朝一日,你们愿说再说,也是一样的!没料到你二人竟是兄妹。”姬九霄略作思忖,只是微笑中流露出些许凄怆。
“姑娘,求你为我兄妹赐下姓名!暂保我二人性命——里外服侍我是拿手的,而我哥哥原是万里挑一的炼药好手,想来也能为姑娘所用。”妙空儿突然扬声恳求,直直跪到地上。
阙小楼想起空儿说过,芒山被屠那日,她被活捉拷问掌门下落,哪怕对方踩断她的腿、挑了她的脚筋,空儿也不曾下跪,如今她却再次跪了九霄。想到这便也跟着跪地呜咽起来,听到自己该死的声音,愈发悲痛。
妙空儿还好,依旧神色坦然,目光坚毅。
姬九霄早就起身搀扶,只是扶拉不起,第五鼎喟叹一声恻然相扶,他两个都清楚赐名是何意思。
与此同时,木郎和甲夫子都在濯沙清流里发呆,二人心中有鬼,都不敢轻易过去。
夫子单肘撑在凭几上,扶额假寐。
木郎则斜歪着,瞪大双眼瞅屋顶。他头疼的不是九霄如何安置这两人,而是这哑了的还被毁了大小乾宫,不好治啊。自己如今不能炼药,更是麻烦,便问道:“我说,你可有主意?”
“你烦是不烦?在想呢!学宫里倒是有一位大医。”
“看来九霄说的没错,人家真比你高明百倍!”
这边姬九霄请空儿和阙小楼入座,蹙眉思索好一番。
“我以为,那些灵石够你们缓过神的。”
妙空儿掏出纳戒,双手奉上,“正要请姑娘收回,分毫未动。”
“可是不够?真问!”第五鼎问道。
“很够,灵石固然重要,可我俩更缺能保命之人——顺便报恩。”
“你倒是够直接了当的。”第五鼎听闻,不由哑然失笑。
“你今日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信,可你们就笃定我能保住你兄妹两个性命?”
“并不能笃定,不过我俩乐意。”
“好!你可乐意‘料峭’二字?”
“从今往后,我就叫料峭!姑娘,我兄长呢?”
“‘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君子高卓,世人不相忘,自然永不会被磨灭。你便是有匪!”
小楼听了心潮澎湃,感慨系之,从今他就叫有匪了。
“还有两句,一是那灵石我既已送出,就断断不会再往回拿;再者,你俩并非从今往后就叫这名,只是暂时,唯愿你兄妹早日以真名入世。”
料峭和有匪欣然离开。
妙空儿喜的是总算给哑巴找到个栖身之所,他再不用零落漂泊,而小楼则想的是终能和空儿长长久久待在一处,再不分离。
天色已暗,第五鼎回屋修炼,姬九霄仍留在露台上。她想,那少年今夜也该来了。
缓缓催动九天太真经,屡屡金色的星辰之力从暮色中飘来,逐次进入九霄眉心乾宫。
这一幕在旁人眼中,看见的不过是她在盘膝打坐而已,可是在丑奴儿眼中,丝丝缕缕的金芒,纤毫可见。
他不动声色,就静静守在一边。
姬九霄吐纳一周天,只觉得顺畅舒泰,这回总算连奇经八脉也大好了。小师叔说过,九天太真经永不停歇,只是她目前太过弱小,还不能掌握奥义。
这次出去一趟,总算明白自己这点修为连自保都顾不上,怪不得洛拱辰和姜逐鹿都没想过离开学宫,离出师还早着呢。
姬九霄不知道的是,她遭受的三次袭击,不管是“噬心巫术”、大神官,还是人皮鬼脸,都是元初界极其恐怖的存在。
知道那少年来了,她缓缓睁开美目,丑奴儿侧坐在椅子上,正板着一张大脸有些恼怒的瞅着她。
“你凭什么救我?又救不了我,我出了这条山沟,一样是死路一条。”
“既然横竖都是死路一条,你那日为何又要拼命逃跑?”
“我师傅说过,背后挨刀好过当面一拳,死的时候就没那么害怕。你说,你是不是添乱?”丑奴儿振振有词,说话瓮声瓮气。
“嘿!你这孩子,当时见你小小年纪被人追杀,多亏我路见不平一声吼,才有你如今活蹦乱跳的小模样,不感激涕零就算了,反倒怨我坏了你的好事!我真是···”
“师傅说我不小了,再过一年便要与我说下一桩好姻缘,你又凭什么说我小?”
“好好好,你是大人!大人,我且问你,那日你为何又要折返回来?”
“我是回来看你、看你死了没有,若死了,兴许还能搜出些钱财来。”丑奴儿眼神闪躲,红着脸避开九霄目光。
姬九霄清楚他心口不一,那日遇袭情形又浮现在眼前,一时不知如何接话。过了好半晌,方放下身躺在椅子上,仰首望天,星罗棋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