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睛一看。
一具骷髅缓缓从土里挣扎起身,站起来时又少了一条腿,肋骨也断裂的七七八八,骨骼缝里镶满了泥巴。
正是“起死回生”的乌拉狄。
之前被严柯装反的腿终究没有原装的结实,经不起半点风浪,又断了。
事后,严柯抛开了对乌拉狄的成见。
态度有了些转变,当即替牠挖回那条断腿,以备来日续上。
他目前气力不佳,确实无法背负乌拉狄一起攀绳,但他能尽力保持意识连接,将一个大概的行动目标具象化。
拆分成一个个动作来讲。
“松左手,抓下面,握紧,对!!松右手,抓……”
“对,非常好,继续!!”
乌拉狄嘴里叼着自己的断腿的脚掌,双手按指令一步一步操作。
“乌拉狄通过不断的努力,学会了新技能【攀绳】,获得锻炼值+10。
当前锻炼值:13。”
快到崖底时,乌拉狄即便没有收到指令,也能按照惯性自行攀绳,然后严柯脑海就响起如是提示。
“总算攒够 10 点了!”他想。
到了崖底,严柯一边从塔楼落石上掰下来几根碎木条,又将割下一截绳子捆好。
不是用来做木筏木舟,只是制作一个简单的漂浮物,用来载乌拉狄这把净骨头过湖。
否则以牠的身体密度,入水必沉。
严柯此时没空去思考,骷髅人需不需要呼吸,怕不吃怕溺水之类的问题。
下水后,乌拉狄遵照指示抱紧木条。
严柯在前面游,用绳拖着木条向湖心岛行进。
湖心岛附近似乎比湖角庄园更阴暗死寂,迷雾重重、鬼气森森的,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诅咒之地之类的地名。
这还不是最吓人的。
在严柯拉着乌拉狄快游到湖心岛岸边时,身后传来扑扑扑的落水声。
他回头一看,见大批亡灵争先恐后的从悬崖上跃下,然后拖着残肢断臂继续往水里扎,打着水花往这边游。
当然,也有一部分直接沉下去。
它们的腐肉引来成群的肉食鱼争相进食,搅得湖底暗潮汹涌,湖面水花漫天。
亡灵这股穷求不舍的劲令严柯一阵恶寒。
好担心到了湖心岛后又被亡灵大军围堵,那时他可一点办法没有,生路全断,只能坐以待毙了。
更凄惨的还是他死后也会变成亡灵,受永无休止的折磨。
“如果能重来,我愿意当赘婿,当病秧子书生,当废物少爷,当饱受冷眼的被悔婚少年……”
绝望之际,严柯心中幻想下一轮穿越。
这时,岛上倒是传来一个苍老的嗓音怒斥道:“哪个不要命的,敢这么肆意的施展亡灵魔法?”
严苛循声望去,湖心岛岸边此刻凭空多了一个拄拐杖的身影。
那根拐杖下半截非常粗,粗的很不协调。
这是严苛来这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会说话的活人,看着自然比骷髅和僵尸亲切的多。
他加快速度游上岸,看清那人是个须发乱蓬蓬的老头。
他一手拄拐,一手牵着条大狗,双目失焦有白翳,明显是个盲人。
老者在狗的牵引下,将脸对准严柯,厾着拐杖,一脸焦急的催促:
“赶紧收了魔法!”
严柯呐呐问:“怎么收?”
“哎!断了你和召唤物的联系。”老者一阵无语。
严苛依言捏断与乌拉狄的意念链接,老者摇头继续责怪:
“你这个初学者,难道就没人教你亡灵魔法不能滥用吗?你还不懂修饰魔法,这样胡乱施展出来,亡灵天灾能感受到你的存在,会遭来灾祸的。”
严柯赧赧道:“它们已经来了!”
闻言,老者陷入短暂的呆滞,然后竖起耳朵聆听。
在湖对岸,不断有东西落水,水声伴随亡灵们不成声的鬼叫,如同末日序曲。
老者大怒,举起那根粗大的拐杖就打。
他眼瞎,本来教育严柯的一棍子错打在导盲犬头上,狗子一叠声的悲吠。
严柯看傻了,同时心中老大一个失望:“还以为遇到高人了呢!”
老者脸上闪过一瞬间的心疼,旋即怒不可遏的咆哮:“给我滚,休要将灾难带到这片土地上来。”
“我走不走都一样,这里现在到处是恶心鬼东西,”严柯卸掉被水浸透的外套、盾牌和短刀,它们太沉了,现在的他已经无力背负。
“再说,它们又不是我引来,我醒来时已经这样了。”严柯实话实说。
“不是你?”老者怀疑地问,“那是谁?你又是谁?”
问话时,他脸上的神情更凝重了,而且,他握住的那柄拐杖似乎泛出微弱的光,感觉随时又要动手。
动真格的。
但这问题严柯回答不上来,因为真相说出来最像谎言。
湖里的亡灵们渐渐游完了一半路程,严柯赶紧结束这个话题,好言相劝:“老人家,咱们先找个地方躲起来,那群怪物马上就杀过来了。”
“站住!!”
老者脸色深沉,如同看破一切的智者,他冷声说:“你是巫鹫族派来的?”
严柯被问懵了,老者却一脸得意:
“在死亡召唤的领地上滥用亡灵魔法,妄想引来天灾亡灵对付男爵大人,最后趁乱潜入墓扬来盗窃圣灵?”
他“怒目”而视,拉高嗓门,气势汹汹呵斥:“哼,有我都鲁马丁·地龙在,你休想得逞。我相信睿智的男爵大人很快就能识破你们的奸计,你是逃不掉的。”
这句“你是逃不掉的”差点给严柯整崩溃了。
“怎么?你也都来搞我?”
严柯呆愣了一秒,旋即气笑了,拍手大叫:“地龙大爷,你猜的没错,巫鹫族派人引来天灾亡灵,又放火烧庄园。不过你认错人了,巫鹫族的奸细不是我,我是地道本地人。”
“你放屁,”都鲁马丁再一次被激怒,“男爵大人见经识经、慧眼如炬,怎么可能看不破敌人的小伎俩,让他们得逞,还烧了庄园。”
“对面火烧的这么旺,你看不见还听不见?”严柯无力解释,既然老头不肯给他带路离开,他只好自己找地方藏。
“老人家,快走吧!”严柯最后提醒一句。
“不可能……”都鲁马丁对严柯的话恍若未闻,自言自语,侧耳听了一会,小声问他的狗:“霹雳,那边着火了?”
霹雳上前两步拉紧狗绳,然后对着庄园吠了两声作答。
都鲁马丁脸色一变,嘴里喃喃细语,跟丢了魂似的。
这时严柯已经搀扶着乌拉狄往湖岛深处去了。
一人一狗还留在岛岸上,那只叫霹雳的导盲犬望着水面上逐渐靠近的亡灵大军,开始狂叫。
这座湖岛里外都透着诡异,越往里走,心情越感沉闷。
走着走着,总感觉身体被什么拉扯住了,脚如灌铅,脑袋也渐渐迷糊,意识开始出现幻觉。
仿佛能听到一丝凄厉的哀嚎在耳畔游荡,若有若无,不可捉摸。
眼前的灰雾浓到像是可以触摸,感觉随时能撕下来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