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刻不小心听到原来他以为的千里姻缘不过是母亲的算计，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说不出的愤懑。

    自小，父亲就总拿他和顾瑾比，事事管束。

    一直到顾瑾如今借口公务繁忙即便父亲病了也不曾归家探望，这才渐渐觉出或许还要靠着次子养老，这才渐渐品出顾仲平的好。

    顾仲平本以为家里稍给了他些自由，他也在婚姻大事上做了自己的主。

    却不曾想，竟然一切都是母亲的算计。

    他接受不了顾家是个空壳子，接受不了母亲用他的姻缘谋银钱。

    甚至对苏拂衣都生出一股说不清的愤恨来。

    顾母小心翼翼的观察着顾仲平的脸色，此刻见他表情复杂，对他心中想法也猜到一二。

    “咱们顾家确实需要银钱，母亲也是打听了许多才选了他苏家。”

    只有这苏家的女儿颜色好，养的又十分单纯，不谙世事。

    顾仲平哼了一声没搭话。

    顾母又哄。

    “母亲知道你品性高洁，官扬上都不屑沾你大哥的光，婚姻上肯定更是不想谋求新妇的嫁妆，这才出此下策，瞒着你想了这个法子…”

    顾仲平想到父母刚刚对话的内容，叹了口气。

    “那些个乡绅员外不是都想着巴结父亲？为何不干脆将那些礼钱一并都收了？”

    “哎呦，我的儿，那都是拐弯抹角想要求着你大哥办事呢。”

    顾仲平了然。

    “哼，那钱咱们倒确实不能要了…”

    顾仲平心里瞧不起顾瑾，可不想因为这点腌臜银子，矮顾瑾一头。

    思来想去，语气也软和不少。

    “母亲你也别太自责，我如今知道，你如此也是为了咱们顾家，委屈你了…”

    顾母闻言红了眼眶。

    “都是为了这个家，谈什么委屈。”

    顾父沉默坐在一旁，心中也是五味杂陈。

    只是所想却是另一个方向。

    若是当初他能对顾瑾的生母好些，对顾瑾再和颜悦色些。

    或许如今，他已经被接进京中享福。

    就不必在老家吃这些苦，为了些银子还要做这些绸缪。

    几人又说了些话，顾仲平这才想起苏拂衣。

    “儿子原先不知，已让拂衣做了正妻……”

    顾母犹豫一瞬，朝着顾父瞥了一眼，这才商量着开口。

    “不若给苏拂衣灌些不易受孕的药，若是将来平儿得了功名，可以此要挟让她自请下堂。”

    怕顾仲平不允，她又继续说道，“退一万步讲，若是平儿将来没能入仕途，也可以此拿捏，给平儿再添几房妻妾。”

    说着她拉起顾仲平的手。

    “此番是娘委屈你了，将来你娶妻纳妾，全凭你自己喜欢，为娘绝绝不干涉！”

    顾仲平沉吟半晌，点头答应。

    “也只能如此了。”

    顾仲平回来的时候，已经日头西斜。

    苏拂衣一袭粉色衣衫，正和唐彩、绣宝笑闹。

    手上的粉色团扇正扑着蝴蝶，见着自家相公回来，脸上的笑还没来得及收起。

    落日余晖下，她笑的那样明媚，额头出了一层薄汗，脸红扑扑的。

    细密的绒发贴在额头上，说不出的俏。

    顾仲平微微一愣，端着药碗的手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苏拂衣见着了，笑着上前，气息还没喘匀。

    “你这端了什么回来？”

    顾仲平吞吞吐吐，“给你炖的补药。”

    苏拂衣皱眉，“苦么？”

    可又舍不得顾仲平一直端着，说话间已经将药碗拿在手上，作势就要喝。

    唐彩看着顾仲平，不知怎么忽然想起她爹。

    回过神时，已经失手打翻了苏拂衣手上的药。

    苏拂衣惊呼，“阿难…”

    绣宝慌忙上前收拾。

    顾仲平刚要责难，见到苏拂衣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忽的哑了火。

    “打翻了就算了，下回再说。”

    入夜，唐彩睡的并不安稳。

    她梦见了唐轻尘，偌大的天启王朝，她和唐轻尘好像两棵飘摇的无根草…

    苏拂衣难得又高兴起来。

    唐彩能感觉到，她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只因为顾仲平又将做学问这件事情捡了起来，早起便去书房。

    苏拂衣提起这事时，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她说，“阿难，本来我心里还有失望，可如今看他又开始为了我读书，我这心中说不出的高兴。”

    唐彩想说。

    不是这样。

    唐轻尘说过，为了变成更好的自己，所付出的努力却让其他人领情，没这个道理。

    可苏拂衣真的很开心……

    唐彩只觉得心口密密匝匝的疼。

    她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连着七日，顾仲平都是一早起了便去书房。

    一直到日头西斜，才回来跟苏拂衣腻腻歪歪。

    第八日一早，顾仲平走了没多一会儿，书房伺候的丫头来了。

    端了一碗补药。

    丫头低垂着脑袋，一副乖顺模样。

    “少爷让奴婢给夫人将上回没喝的补药送来…”

    苏拂衣不疑有他。

    却在当天下午来了月信。

    苏拂衣只以为是月信迟了几日才这样来势汹汹。

    卧在榻上歇了半晌，只觉得疼的死去活来，身子越来越重。

    唐彩跌跌撞撞去请了郎中。

    苏拂衣有喜了…

    却因为误食了大寒之物滑了胎。

    恐怕这一回还会伤了身子，想再有孕且要好生调理些日子。

    顾仲平风风火火的回来，见到的就是苏拂衣小鹿一样窝在床上，一张脸苍白如纸。

    绣宝炮仗一样。

    “姑爷你何必假惺惺做出这心疼模样？不是你让书房的丫头送来的补药？”

    顾仲平心里咯噔一下，慌乱开口。

    “什么补药，我怎么不知道？”

    早上他刚到书房，就发现母亲已经在等他。

    张口就问了苏拂衣的事情。

    “你和她日日腻在一处，若是让她先有了身孕，将来你若入仕途……”

    后头的话没说，顾仲平已然明白。

    可到底还是犹豫，“母亲……要不再等两日？”

    顾母放软了语气。

    “若是你舍不得，这事便让娘去做，保管神不知鬼不觉。若东窗事发，你只说你不知道。”

    可他们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苏拂衣已经有了身孕…

    这一碗“补药”，直接落了苏拂衣肚子里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