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惋惜之时,未来相公毫无预兆地倒下了,我吃惊,他身上未藏凶器,也未带毒物,难道是被我这张与众不同的脸皮吓厥了?
爹爹以为他嘴里含了砒霜,企图嗑药自杀,急忙大声疾呼让人找来大夫抢救,大夫摇头摸须了好一阵子,终于语重心长说,姑爷只是厥过去了。
爹爹,娘亲和我,三人同时放心地舒了一口气,这个新郎官是忍得比较久的一个了,有希望……有希望。
于是,这个被爹爹抢来的相公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被迫和我拜了堂,竖着进来,横着抬进了洞房。
末了,我悄悄地问爹爹:“爹,相公叫什么名字?身家可清白?”
爹爹摸胡须咂嘴:“这……我还没来得及问贤婿的名字呢?”
娘惊诧:“啊?老爷,你没打探清楚就将人抢来了?”
爹爹瘪瘪老嘴:“这……那日我去皇国寺求方丈替女儿求个好姻缘,上茅厕方便时,贤婿倒在茅厕外面,见他长得眉目清朗,就将人抢来了。”
“茅厕外面?老爷,你怎么能如此随便?万一是个扫茅厕的,这不是丢了柳家的脸么?现在倒好,居然还是个哑巴。”
爹爹不以为然:“夫人,你以为女儿如今的闺名哪个良家公子敢进柳家大门?就算是个扫茅厕的,也是个风度翩翩的扫茅厕的,也算是配得起我家女儿。娶了个哑巴也不打紧,至少听不到贤婿整日里哭爹喊娘的救命声。”
娘依旧不甘心:“可是……可是绘儿她,她并不是……”
爹爹挥挥手:“好了好了,去招待客人吧。老爷我今天心情甚好,要不醉不归!”
两老当着我的丑面,不知是夸赞还是数落。我瘪了鳖嘴,让丫鬟扶着我进了洞房。
这日,屡嫁屡败的我终于成功娶得娇夫,本以为是天赐良缘,哪知,白天娶进门,晚上相公便想休离。
春寒料峭,月上柳梢头。房中喜烛高烧,满室的喜红,正是洞房花烛夜。
相公已醒来,他僵坐在床头,那副身子瞧着有些扶风弱柳,我在心中默想:他能行么?要是不行,柳家如何传承香火?
我细细地打量他,他薄唇紧抿,剑眉深锁,满脸嫌恶地瞪着我。
“丑女人不要碰我!”毫不掩饰的厌恶,毫不委婉的恶语,我忍不住咬住嘴唇,满脸委屈。相公见了,似乎更觉委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被迫娶了这个丑女人?不,是嫁给了这个丑女人!
他,好委屈,好郁愤!
他耻何以堪!
——相公一双漂亮的丹凤眼里就是这样说的。
原来相公不是哑巴……心中虽难过,但我发现这个事实之后,心情有些雀跃。
且相公长得好俊,养眼、养神,是个极品,只是身子骨弱了点,需调养一段时日。
我与他两人在房中沉默,沉默,一直沉默。
静坐良久,相公终于摇摇晃晃地起了身,我连忙伸手扶住他,却被一把挥开。
“不要碰我!”
我心中拔凉,相公眼中的嫌弃和不屑好似我是全天下最丑的女人。
我柔声唤道:“相公……”
“不要叫我!”他霍然转头羞愤道,“丑女人,我要休了你!”
我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两眼顿时泪汪汪,脸上的妆糊了,近看着不由更丑了。
我委屈唤道:“相公……”
他的两道眉拧成了川字,赤红着眼睛。
我小心翼翼地又唤:“相公……”
不料,他立马宽衣解带,伸手勾出长长的腰带,我顿时亮了眼睛,却语带娇羞道:“相公,我们还没喝交杯酒呢,怎么……怎么那么快就要洞房。”
相公抽了抽嘴,额间一道青筋浮了一浮:“谁说我要洞房,我要上吊!”
嘎?!
我愣了许久,终于弱弱道:“相公,听隔壁的大妈的姑妈说,吊死之人,舌头拖之三尺有余,且地府不收,化作孤魂野鬼,不得轮回。相公长得那么好看,死也得死得好看些。”
相公登时青面獠牙,我又一愣,莫非我说得不够狠?
于是,我决定晓之以理:“相公,你就不要再挣扎了,爹爹说,你还是乖乖从了我为好,爹爹还说,如果相公拜了堂还不自尽,相公就是我的人了。相公真是好命呢,相公是唯一一个没有自尽的。”
我忽闪着眼睛,破颜一笑,相公顿时如遭雷击,脸皮似乎扭了一扭,瞧他那眼神似乎……想自尽。
接着,我又动之以情:“相公,爹爹说,女人的外貌就像天上一朵浮云,美貌女人心如蛇蝎,所以相公千万不要想不开去自尽,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我会是个持家有道的好妻子。”
相公忽然闭上了眼,动作颓然,似乎在无言抗议:他不想培养,他想自尽……
不仅他苦脸,我也苦脸了,我只好撂了狠话:“相公,你不要再想着自尽了,爹爹说,他喂你吃了软筋散,想自尽,门都没有!”
“……”相公依然闭着眼。
“相公,爹爹说,吃了软筋散,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
“……”相公不动如山。
“相公,爹爹说了,拜堂之前相公不自尽,拜堂之后不管相公怎么自尽,一定会千方百计把你救回来,让你陪我一生一世。就算你自尽一生一世,爹爹也会救你一生一世,反正你是陪定我一生一世了!”
瞧他此刻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我心中不忍,起了半点怜惜之心,软声道:
“所以,相公,听爹爹的话,你要乖乖从了我,我们早早把房给洞了!啊!相公!相公!你、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来人!来人!相公昏过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