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侧身抬头,正是几日不见的相公,锦衣飘展,脸色看上去却不大好,神情疲惫,下巴蓄了一片稀稀疏疏的胡渣子。
我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时隔几日终于见到了相公,忧的是楚慕小倌移情别恋拜了我的裙脚。
“看来你也不是一无是处,肚中还是有点墨水的。”相公走到我跟前,神情半笑容半阴阳。
我装作没看见,却因为他的赞美有些小得意,文绉绉地微笑:“不才不才。爹爹年轻时是个秀才,作为他女儿,血浓于水,再者平日里耳濡目染,自然能张口来个一两句。”
若在平时,相公定会挖苦我几句,今日却只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显然是心事重重。
我小心翼翼地问道:“相公有心事?”莫非他已知晓楚慕小倌背着他抱了我的大腿,抛弃了他?
相公半点笑容都消失了,脸色阴沉一片,我头很没种地缩了一缩,只听他忽然问我:“绘儿可知藏剑阁的老板?”
嗳?难道这几日他忙的就是探查我的底细?
我越发没种,头缩得更低,脸也如同渗了白菜叶子,心中惊惊地想起那日相公在春花楼寻欢作乐之时,咬牙狠狠的一句“我想杀了他!”的誓言。
“相公为何要找她?”我颤悠悠地小声问。
“我与他不共戴天!”不共戴天……哪家的畜生不识抬举,居然冒充本姑奶奶高风亮节的名号!
“相公是不是认错人了?”我抬头,硬撑了一脸的淡定,“据我所知,藏剑阁老板为人光明磊落,暗室不欺,且他才华横溢、足智多谋,是个人才,像这样的人怎么会和相公结怨?”
“好像你很了解他?你见过?”相公狐疑地看我,我心中一惊,直恼话说得太过诚实,像相公这样孤傲的人怎么能允许我这般出类拔萃的人存在?这和文人相轻的道理是一样的。
于是,我连忙摇头:“我不知,只是道听途说罢了。”
相公沉沉冷哼:“哼,以讹传讹。只是一介不知天高地厚、滥竽充数的黄口小儿罢了。”
滥竽充数……哪家猪圈跑出来的猪竟然仗我名号浑水摸鱼!
我笑道:“相公可同我说说你与他有什么仇怨?从何而起?我好让爹爹帮你查查此人。”
相公最先不想说,但大概想到凭他身无分文势单力薄,根本不可能查到藏剑阁老板,于是娓娓道来:“我只在十年前见过他,大概十岁的模样,现在应该也到了弱冠之年。”
“那相公可记得十年前那小孩的模样?”唔,不知是哪家教养出来的野小孩。
相公摇头:“不曾见过。男不男女不女的,披头散发,脸上还蒙了块丝巾。”
嗯,这身装扮倒和当年的我有十分的相似。
“不要以为有皇帝撑腰,就以为我不敢动他!”相公忽然咬牙切齿地恨恨,“当年要不是为我爹求得绝世好剑,我何苦低三下气地忍气吞声,任一个小孩摆布!”
“……”嗳?有些耳熟,似乎当年也有那么一个人来藏剑阁为他快要断气的爹求剑。
我看着相公,他说得越发激昂愤怒,额上的青筋一跳一跳,似要随时断裂。
“性格乖张变态,把我当畜生使,居然命令我替他捉蛐蛐,买糖葫芦!”
“……”好熟悉的桥段!
“混账!居然还让我给他当马骑!”
“……”
我骤然瞪大眼珠,惊了。
仿佛时光重返,我纤细的娇躯嗖的一下缩小了,身上套的是一件太子小时候穿的衣服,那是太子大方赐的。一头乌发披散肩上,那也是因为太子总喜欢蹂躏我的头发,说我的头发是他见过最漂亮的。脸上蒙了一块丝巾,为遮掩我脸上那块吓死神鬼、吐死饿鬼的黑胎。
我与太子一同坐在藏剑阁大厅的上座,太子的手指绕着我的头发,轻轻嗅着。厅中站了一个器宇轩昂的少年,神情倨傲地站着,听太子说他是北方首富沈肖的大公子。
我觉得我挺早熟的,小小年纪就懂得了欣赏男。色,我眨眨眼睛,手指咂着嘴,说:“他长得挺好看的。太子,他是来替他爹求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