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验出来了,没有任何意外,我交给主刀医生时,他点点头,对我说道:“太晚了,已经扩散,腹腔里已经长满,手术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母亲挨了一刀又被原样缝好伤口送出来,我问医生还有多长时间,他估计最多一月,而且还要不出意外。
有了准确的消息,我反而平静了下来,母亲被送回病床,麻药还要两个小时才能消去。我叫父亲去吃了中午饭,黄依依和我守在病床边,到下午三点时,母亲醒来了。她眼里一片雾蒙蒙的,似乎什么也看不见,我叫了她一声,她好像有点反应,嘴唇哆嗦着想说点什么,我忙安慰她,叫她不要动,再过了半小时,她才真正睁开眼睛,看清楚了我,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笑容,沙哑道:“冬娃,你回来了?”
我点点头,忍不住泪水涔涔,这时候黄依依哭得比我还悲痛,母亲见了,迷惑了一阵子,问我道:“冬娃,这姑娘是谁呀?”
“黄依依,二组的。”
“大娘,我是秀妹,黄石人的女儿。”
“是你呀,好漂亮,都快不认识了。”
黄依依擦干眼泪,“大娘,等你好了,我们接你到广德玩,好好孝敬你。”
母亲心情十分愉快,虽然极度虚弱,可她强自撑着,“冬娃,你们……?”
我尴尬万分,承认不是不承认也不是,倒是黄依依大方,拉着我手说道:“大娘,我和陆川在一个地方工作,我们认识半年了。”那意思她就是我女朋友。
母亲甚至轻轻的笑了一声,这样漂亮的儿媳,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娘,你好好歇息吧。”说着她挤开我,直接坐到了母亲身边,帮她梳理蓬乱的头发。
我一回头,看见父亲宽慰的目光,显然他很满意这未来儿媳妇的表现,只有我,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所以,一股暖暖气流在全身扩散……
黄依依,谢谢你,母亲在这最后的时光终于见到了自己理想中的儿媳。
三天后母亲病情起了变化,出现了腹水,她整个的神志也完全迷糊,医生叫我们提前准备后事。
虽然悲痛,我还是不得不保持清醒,联系了殡仪馆,晚上母亲就去了,第二天火化后,我抱着骨灰盒回到了家。
医院的账也结了,还余下一万六,我拿在手里很烫手,还她,黄依依肯定不会要,不还,还剩这么多?再说我陆川也不能无耻到这一步,用一个女人的钱。
当天晚上,我感慨万分,心潮澎湃,此起彼伏……我得重新定位对黄依依的看法,虽然是二奶,可她是一个值得人爱值得人疼值得人尊重的二奶,我甚至论证娶她为妻子的可行性。但一想到毛德旺,我心里冒冷气,这不是同一个级别的较量,我只配做一只蚂蚁,小心翼翼的蚂蚁,一只还未成熟的时刻有可能被人一巴掌拍死的蚂蚁!
但是,这种关系继续下去,迟早也有败露的一天,以前我们两人清清白白,朦朦胧胧,总算没越过国界线,相互交往可以坦坦荡荡,面对自己的爱人也可以理直气壮,现在不同了,黄依依明显有了归宿感,这是极其危险的,毛德旺倘若真的喜欢她,凭一个男人的直觉,就可以怀疑她在外面另有男人。
以前我不明白,自从和李冰冰恋爱以来,这种感觉特别明显,几乎是超越人类思维极限的一种远古生物历经几千几万年物竞天择还能遗传下来的本能的直觉。黄依依这样依恋于我,对毛德旺必然会产生一种心理和生理上的排斥,除非他变态,感觉迟钝,一个当市长的人会变态么?恐怕是我这种幼稚想法很变态。
这钱我揣在身上,随时准备找合适的机会退还她,至于用掉的,只好慢慢通过厉行节约来偿还了,我可以欠她的情,但不能欠她的钱,否则,连她也会瞧不起我的。
再有两天就该过年了,我家连一点油星子也没有,别说过年了,我们爷儿俩悲伤了这么久,终于从伤痛中抬起头,化悲痛为力量,继续我们清贫的生活。
我还有四十五元另五角属于我自己的钱,这是吃饭馆面省下的,我决定上街买一斤猪肉,再买点粉条、白菜什么的,打一斤白酒,也过一个革命化的年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