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着的爱意

    牵引着千年不变的梦

    燃情岁月化

    凝固的暗红

    ···   ——题记

    贺茂萤端端正正地跪坐，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白衣男子。

    他就是萤的老师，京都大名鼎鼎的阴阳师——安倍晴明。

    同样是男人，同样有着绝美的令人惊羡的容颜。

    但较之于暗夜，安倍晴明的美丽更加内敛，给人一种超然世外的潇洒感觉，而暗夜更多让人联想起赤 裸裸的欲望。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小萤。”晴明笑问。

    “啊，没有！”她回过神来：“我在想，老师长得这么好看，一定有很多女孩子暗恋您吧。”

    其实，晴明虽然是她的老师，但作为弟子的贺茂萤讲话一直非常直接随意，晴明也无拘无束惯了，因此两人相处方式更多时候像是忘年交。

    安倍晴明点点头：“嗯，我年轻时的确收到过不少贵族小姐送来的和歌啊，手帕啊还有绢扇。”

    “后来呢？”萤来了兴趣。

    既然有那么多小姐喜欢，那么他会中意谁呢？

    “后来？后来就没了。反正我对她们不感冒，一个比一个矫揉造作，总之不喜欢。”晴明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清酒。

    “老师也真是的，您这样挑剔，怪不得现在还是单身！”萤有些激动。

    大概是为自己老师的终身大事着急了吧，她索性凑近晴明身边，接着说道：“单从这一点来看，您就得向您的好朋友源博雅大人多多学习才对！无论长相还是智慧，他都远不及您，也不讨女孩子喜欢，可是他很执着啊。听说博雅大人年轻的时候爱上了一位女子，一追就是十二年呢！而且他常常在宫里为女眷们吹奏，可见花了不少心思，你看看，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他终于娶到了美丽的纶子公主。怎么样，有压力了吧？”

    晴明听罢哈哈大笑，以至于肩膀剧烈地颤抖。

    “笑什么？！”

    “我在笑啊，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即使我现在有意，哪位公主愿意嫁给咱一个半老头子呢！”

    “老师才不老呢！至少面相上一点也不输给京都任何一位贵公子……”

    “好啦好啦！”晴明说着打开折扇：“人到了这个年纪哪能不服老，不老不死的那是妖怪。”

    樱花树下，闲适的谈话继续。

    安倍晴明偶尔与萤喝上一杯酒，然后总是会抬头望一眼湛蓝如洗的天空。

    “萤儿，原谅我的残忍……”

    他眯起眼睛喃喃自语，琥珀色的瞳孔一下子变得黯然。

    “老师，你醉了。”贺茂萤看了看晴明手边歪倒的酒杯，说道。

    “你原本可以像个普通女孩一样无忧无虑地玩耍，学习，恋爱，出嫁，可是我却推荐你接任我成为了神官。这么多年来，你一直承受着旁人难以想象的压力，而我从未问过你自己真实的想法，其实萤儿，你或多或少会埋怨我吧。”

    她苦笑：“怨您有什么用？也许这就是命。”

    贺茂萤顿了顿，继续说道：“也没有那么惨啦，神官的生活和宫廷里面那些闲得发慌，天天挖空心思写和歌追女人的达官贵人们相比，就显得有趣多了。白天，我可以看见樱花，蝴蝶的精灵，聆听风的语言，到了夜晚，前朝歌人们的魂魄经常徘徊于鬼门的上空歌唱，虽然他们唱些什么我不懂，不过那些歌声真的很动人哪！我不明白人们为什么那样害怕妖怪，非得置他们于死地不可，其实有时候妖怪也有着属于他们自己的悲伤吧，明明已经死了，却还冒着彻底毁灭的危险在世间停留不肯离去，最终依然免不了……”

    安倍晴明注视着萤儿美丽动人的眸子幽幽叹道：“即便你心怀怜悯，但作为阴阳师，他们终究是我们必须除掉的对象。”

    “我当然知道。只不过因为自己没法救赎他们，我有些难过……”贺茂萤低下头，看着空空如也的酒杯。

    而此时，凉风习习中，晴明已然睡去……

    “一把年纪了，还不会照顾自己。”见老师睡着了，她摇摇头，将随身带着的披肩给晴明盖上。

    起身，轻轻抖落衣衫上的樱花花瓣，转而思绪飘回到很久以前。

    那时候的自己只有5岁，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一身白衣翩翩，儒雅脱俗的安倍晴明。

    “小萤，”他笑容可掬，问题却何其严肃重大：“如果让你守护一个国家，你愿意吗？”

    那个年纪的孩子哪里知道国家使命责任这些意味着什么。

    或许在她的认知里，守护偌大一个国家是一件威风的事情，竟然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晴明抚摸着孩子柔软的头发，话锋一转：“可是，假如让你守护一个生灵涂炭，满目疮痍的国家，你还愿意吗？”

    贺茂萤眨巴眨巴眼睛，沉默。

    晴明觉得自己和这样一个年幼的孩子讲这些残酷的事委实过分了，于是拍拍她的脑袋准备起身离开。

    出乎意料的是，萤儿突然抓住他的衣襟，继而伸出她的小手与晴明的手紧紧相握，眼神里透着不属于那个年龄的坚定和成熟。

    “萤儿愿意。”话语中是满满的肯定。

    “为什么？”

    “萤儿不想再看到有人像母亲一样永远离开不回来了。”很简单的回答。

    “不害怕吗？”

    “萤儿会努力将胆子练得大大的。”很自信的语气。

    “好孩子！对不起，对不起……”话音未落，晴明一下子拥她入怀，轻柔地抚摸着女孩如丝般柔软顺滑的头发，又轻拍她的脊背仿佛无言的安慰。

    “主人，晴明大人睡着了么？需不需要送大人回去？”

    思绪回到现在，身旁的朝露提醒道。

    “不必了，他的式神蜜虫可厉害着呢，她会照顾老师的。”贺茂萤笑着说。

    其实，晴明只是闭上眼睛假寐，听见两人的谈话不禁暗笑自己果然上了年纪处处要人照顾周全。

    是啊，看来不服老真的不行了！

    想起刚刚和萤儿聊天的情形，不由得心生感慨：心上人呵！

    自己何曾没有过心动的瞬间，只不过这一世，自己恐怕再也等不到她了。

    那么下辈子，下下辈子还能找到她吗？

    她还能够依稀感觉到前世这一幕幕的刻骨铭心吗？

    那时候的自己真的可以做到弥补上辈子的遗憾一直守护她吗？

    “陶妖，对不起，我累了，很累很累了，也许没有力气在这里等你了……那么下一世吧，我会接着等待，直到你出现在这棵紫樱树下……”

    “原谅我，小萤！作为阴阳师的安倍晴明逆天而行，终究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是我用京都的1000个魂魄和魔鬼做了交易，以换取生生世世保留对她的记忆，永不磨灭。我已经没有资格继续当你的老师，很抱歉，但我希望你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记住，如果爱，请深爱。”

    当晴明的式神蜜虫颤抖着将象征阴阳寮最高神权的五芒星交到小萤手心里的时候，她的眼睛一阵酸涩，心脏似乎被无数小刺扎着。

    不是没有预感到晴明的天命之年将至，只是当这一天真的如期来临，她才明白——真正的悲伤不需要眼泪。

    公元1005年，大阴阳师安倍晴明卒。同年，天照女官贺茂萤执掌阴阳寮与朱雀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