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四、【文字解说卷0086】关于岐人的慈善快感

    岐人有个习惯，无论多忙每个星期总有一天或者半天他单独逛街，因为他从不接受媒体采访和在公共场合抛头露面，所以他到街上几乎就没有人认识他。他每周都要习惯跟踪一个拾垃圾的或者是要饭的，一直跟踪到他住的地方，等他确认了这个人确实是要饭的或者是捡垃圾的就给他一两百元钱，嘱咐接受钱的人买双被褥盖的暖和点儿或者让他买点儿好吃的。他不能容忍把钱交给那些以要饭为职业的人，他认为这不仅仅是钱的问题，而是如果受到这等人的欺骗是他岐人莫大的耻辱！

    有一天岐人跟着一个白发凌乱的捡垃圾的老太太，等到了那个老太太的住地时岐人惊呆了，那是一个面向铁路背靠围墙的一个不避风雨的窝棚，这个三角形的窝棚长大概有两米，高也就半米多，里面仅够一个人躺着，窝棚的一侧是一堆乱垃圾，另一侧靠墙的地方堆放着分拣过的像什么瓶子呀、纸壳呀等等东西，离这些东西的不远处有一个铁丝架，上面挂着一个破铁罐子，地上散在的放着酱油瓶子、盐袋子、油瓶子、白菜帮子、还有一个米袋子。那个老人一边分拣着那堆垃圾一边哼唱着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在岸上走，我俩的情我俩的爱在纤绳上荡悠悠、、、。岐人心想她欢乐吗？愉快吗？人都活到了这个份上还能有什么欢乐呢？不对！这时岐人想起了‘古人观鱼’的悖论！他走到了老人的面前，搬块儿石头在老人的对面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老人，那老人好像什么也没看见仍然干着手里的活，岐人看着老人干活，柔和的说：

    “大妈！您就住这儿呀？”老人看也没看岐人，平淡地说：

    “别叫我大妈，我才五十一岁，有那么老吗？你说什么？不住这儿住哪呀！住这儿好啊，你不知道啊！这儿能接地气，你看那住楼里的人整天病病怏怏的，那就是没有地气闹的，老天都不保佑他们！你再看我的身体，什么病也没有，吃什么都香、躺下就能睡着！我跟你说吧，这是我修来的福啊！”岐人的心情由不安渐渐的变为躁动，心想这老人都穷这样了还有那么浪漫的逻辑！他又关心地说：

    “那大姐还有什么亲人吗？”老人好像比刚才高兴了：

    “咳！谁还没有几个亲人呢！不是说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没人问吗，有个儿子和一个闺女那就算亲人了！”岐人不明白了：

    “大姐！既然您有儿子怎么不跟他一起生活呢？您在这儿有多受罪呀！”老人笑了，笑得那么轻松！她坦然地说：

    “不瞒你说，他就在北京，我还真知道他在哪儿，可他不知道我在哪儿，想他了就偷偷的去看看他，就是千万不能让他看见，这不挺好吗？他好不容易讨了个婆姨，咳！就看着有个女人总跟着他，是不是结婚了我也不知道？我要是去了整天磕磕绊绊的都不痛快，要是因为我他们再离了婚、分了手什么的你说我不得悔死呀！儿子也不容易呀！我这一天不是挺自在的吗？累点儿苦点儿捞个清静，我不管死到哪儿一准有人把我给烧了，到那时我也就一了百了了，就我这个闺女恐怕是见不着了，造孽呀！我这也是自作自受，咳！死了也闭不上眼呐。”岐人的心情现在波澜起伏，在这老人的言语中他看不到对世道不公的愤怒！也看不到养儿育女得不到回报的怨恨！看到只是酣畅淋漓的心安理得和自得其乐的心灵慰籍！还有母爱的无私和博大！是的！很多事情之所以闹的南辕北辙，大概多数都是因为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造成的。岐人不自主地从衣袋里拿出一千元钱递给老人说：

    “这点儿钱您拿着，不算多，改善一下您的生活吧！”老人看了一眼岐人手里的钱诚恳地说：

    “我们不认不识的，我不能要你的钱，再说我要钱也没什么用啊！”岐人没想到老人对钱是那样的平淡！于是就说：

    “您拿着吧！就算我认您这个大姐的见面礼吧！”老人笑着说：

    “行！您能认我这个穷老婆子当大姐我就很高兴了，钱我不能要，这年头谁挣钱容易呀！我知道你们这样的看着挣的钱多，可花销也大呀！哪不用钱呀！还是你留着有用处，我一天捡点儿卖点儿就够吃喝了，这钱多了人心就变了！你知道吗？”岐人听得心里一怔，这不就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吗？老人的形象在岐人的心里高大了起来！岐人感到自己好像矮了一截！不！是渺小！仅仅是渺小吗？岐人又固执地说：

    “大姐您就拿着吧！见面礼您不要，可认大姐总得请您吃顿饭吧，这就算是饭钱吧。”老人开心的看着岐人，笑得是那样的灿烂：

    “中！那我就拿一张吧，这能吃多少顿面条呀！我就一个礼拜到饭馆吃一碗面条，也念一念我认得这个兄弟的好！”说着老人从岐人的手里抽出来一张，然后在地上找到一张报纸，撕下一角，将那一百元钱纸包纸裹的踹到了怀里。岐人看着眼前的一切竟然哇哇得大哭了起来！

    老人静静地看着岐人哭，等岐人停止了哭声她就冷漠的说：

    “你看你这是哭的哪门子嘛！要是觉得给钱吃亏了那我就还给你，看看你这弄得像哭丧似的，有多晦气啊！”岐人从兜里掏出来一张纸巾，擦了擦脸，然后拿下眼镜又擦了擦眼睛说：

    “大姐！你这是想哪儿去了，这是我看到你对你的孩子的一片苦心感动的，我从小没有母亲，我要是有您这样的母亲那该有多好啊！”老人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满含心酸的说：

    “咳！我说你这大兄弟呀！我这当娘的也不够格啊！你是不知道啊，这个家就是我给弄散了，说来话长了，想当初我们一家四口日子过得虽然穷吧，可还能活得下去，整天瞎子操屁股穷欢乐的挺好。等儿子要上大学了，就犯了愁了，你说上哪儿整钱去呀！我们村有的人家靠闺女跟男人睡觉挣钱就发达了，我也就财迷心窍了，也逼着闺女干这营生！开始闺女死活不干，他爹也不同意这缺德的营生，咱那闺女长得好呀！这前村后店的、十里八乡的就出了名了，整天让人家用摩托拉来拉去的，我呀天天晚上数着钱那心里就像开了花儿似的。可是不知怎么着闺女跑了，这可坏了醋了，他爹一股急火脑出血死了，儿子把我骂了一顿也跑了，这就叫家破人亡呀！断了财路娘家和乡亲也没人搭理我了，我也是不明白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闺女跑来跑去挣大钱的时候，他们说我有福气，生了个摇钱树，把我都捧到天上去了，闺女跑了他们说我缺德了什么的狗屁话！现在这人呐就是‘笑贫不笑娼’！后面插上尾巴就全都是驴！我活着那是一点儿意思都没有，想死可就是死不了，我还想着找找儿子和闺女呀！看他们一眼就是死也能闭眼了不是！”岐人越听越觉得刚才的哭是白哭了，这哪是什么母亲？这分明是大茶壶嘛！你混到今天这步田地，活该！想到这儿岐人又淡淡的问了一句：

    “你是怎么找到儿子的？”老人抹了抹那已经没有眼泪的眼睛说：

    “都说这北京大，我看不能算大，我到北京还不到一个月就看到他了，比以前出息了！”岐人看到了老人脸上露出了隐含的笑意，他又接着说：

    “那你的闺女还没找到吗？”老人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全家福的照片，递给了岐人说：

    “没有！要是找到她了我也不想见她了，没那老脸见她了，看一眼我就不活了！”岐人接过照片一看心里一惊，这个闺女不是叶榆吗？他没有声张，只是平平淡淡的说：

    “大姐！你的儿子和女儿都叫什么名字啊！”老人想了想说：

    “儿子叫叶平、女儿叫叶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