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以前，夏同久的奶奶去世了。夏同久的爷爷带着夏同久的爸爸夏赤松、叔叔夏赤杰和一对孪生姑姆——夏赤芳、夏赤兰过日子。那一年，夏赤松十四岁，夏赤杰十一岁，两个妹妹八岁。一年之后，经人牵线搭桥，高家寡妇——也就是夏同久现在的奶奶，带着九岁的儿子——高世才，七岁的女儿高世荣嫁了过来。结合之后，夫妻二人带着六个孩子生活。俗话说，“一人跟三口，昼夜不停留”。全家吃的多，干的少，夏老爷子就让夏赤松学打铁，让夏赤杰给算命的瞎子当牵手。夏赤杰一去之后，再无音信；夏赤松学打铁时间不长，就参加新四军走了；只让义子高世才读书。

    高世才在学校里肘是第一，念书一乎不乎。老栾先生教他《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教相近，习相远……”因为先生名叫栾福多，他就念到：“栾福多，搓麻线，越打老子越不念，只要老子给你钱，你问老子念不念。”老栾先生教他念《百家姓》：“赫连皇甫，尉迟公羊。”他念道：“一条黄狗。拉到枞阳。”老栾先生气得要疯，把他紧打。他记恨老栾先生，就把大扫帚沾上屎，靠到老栾先生门上。老栾先生早上一开门，大扫帚向里一倒，弄得一头一脸都是屎。这还不算，他又把老栾先生家长在藤子上的南瓜掏个洞，在里面拉泡屎，再把挖下来的那块盖上去。过了一段时间，那瓜上的缝长严密了，老栾先生家吃南瓜，搬到锅台上一切，弄得到处都臭。老栾先生气得再也不要他了。

    他在家里，那就更肘，天王老子第一，夏赤兰可被他欺侮惨了。他吃要她盛，衣服鞋袜要她穿脱，脸脚要她擦洗。冬天睡觉，由她把床焐热，他才上床，还要她给焐脚。夏天要给他打扇，稍不如意，就是拳打脚踢。这还不算，只要他一哭，高老婆子一蹦就撵来了，遇到什么就是什么。要在烧锅就是火钳；要在赶鸭，就是响竹竿；不然就是粪匙把，劈头盖脸地打向夏赤兰。把夏赤兰打得遍体鳞伤，还不给哭叫。高世才见她被打，这才开心起来。古语说：“一娘生九种，九种各不同”。夏赤芳和夏赤兰虽是孪生姐妹，性格却大大不同。夏赤兰聪明、耍快、脾气倔，跟高世才老是犯克。夏赤芳却总是顺着高世才的弯子量（注1），有时候还献媚讨好。她热天主动地替高世才扇风，冬天主动替高世才焐床。平时替高世才盛饭、洗脚，什么都干。夏赤兰就说她下贱，没骨气。夏赤芳不高兴，有时候见到夏赤兰挨打，不但不帮着妹妹，反而添油加醋，使夏赤兰受到更残酷的折磨。倒是高世荣挺身而出，帮着夏赤兰打他的哥哥。所以高世才很讨厌这个亲妹妹。后来，夏赤芳加倍讨好高世才，饭烫了，她替他吹凉；洗脚时，她替他揉搓。夏赤兰更看不惯姐姐这种贱相，骂她下作，骂她没有心肝。夏赤芳就更加气恨妹妹，

    注1：顺着弯子量，土语，这里指顺着高世才的意志做事。

    变本加厉地讨好高世才。最叫夏赤兰痛心的是：她千针万线替哥哥夏赤松做了一双布鞋，藏在自己枕头下床草里，被夏赤芳搜出来，送给了高世才。为这事，姐妹俩几乎翻脸了。

    有一回，高世才硬罚夏赤兰打膀膀肩（扛着），夏赤兰瘦骨伶仃的，哪里扛得动人高马大的高世才？她不愿扛，他不依，非要她扛不可。夏赤兰只好趴在地上给他当马骑。可怜夏赤兰，哪里驼得动他？但是，既然是马，就要打鞭子。他骑在她身上，还用竹丝抽打夏赤兰。抽一下，就是一道血梗子。夏赤兰实在痛苦极了，气愤极了，爬到阳沟凼（注1）边上，趁高世才正把头扭向后边看着抽哩，使出吃奶的力气，用劲一颠，把高世才颠进了阳沟凼，头和两手都插到臭污泥里。那才真叫开心哩。可是，不用说，夏赤兰招来的是更残忍的折磨。她被高世才和高老婆子吊着打了半天。她嘴里渴得冒烟也不给她水喝。夏赤芳见了像没事一般，只有高世荣难过落泪，到底偷偷地把她放了。

    夏赤兰被欺负急了，才向爸爸哭诉。爸爸一声长叹，竟然一言不发。一来，他害怕这个高老婆子，俗话说：“丈夫不怕老婆，除非野兽骆驼。”他当然不例外。二来呢，他一个男人，成天在外，管不到许多，只有睁只眼，闭只眼，任他母子虐待女儿。

    有一天，梅河镇上开来了一支新四军。夏赤兰跑去苦苦

    注1：阳沟宕，农家装污水垃圾的坑，一般挖在门外。

    请求要当兵。队伍上人要她唱歌，她就唱了一支《小寡妇上坟》，唱得凄凉哀婉，把队伍上的人都感动了，都夸她唱得好，决定收她。哪晓得高老婆子晓得了这件事，硬撵到队伍上，三花鼻子两花眼，一把鼻涕一把泪，咬定她只这一个女儿，指望她养老送终。哪个要把她带走，就跟哪个拼命。队伍马上要开拔，来不及调查，只好不收。为这事，夏赤兰哭了半个月。

    原来高老婆子打算把夏赤兰收做儿媳妇，因为夏赤兰比姐姐更聪明、更麻利、更清爽。夏赤兰知道自己难以逃过这母子的掌心。一不做，二不休，就想出了一个馊主意。

    一天，她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个沙果，拿在高世才面前晃了晃，问：“小哥，想不想吃？”

    高世才一见是沙果，两眼放光，说：“哪来的？好妹妹，给我吧。”

    “我就是要给你的。”夏赤兰顿了顿，说，“不过——”

    “不过什么？”高世才听说就是给他的，所以也不硬抢。

    “你把眼睛闭着，让我喂到你嘴里。”

    “好好好。”高世才听夏赤兰说要和她媚（注1），这是巴望不得的事。平时她找夏赤兰媚，夏赤兰从不答理他。今个日头从西边出来了，夏赤兰主动找她媚，他高兴得连姓也差点儿忘了，立即把眼睛闭得紧紧的，把嘴巴张得大大的。果然，夏赤兰把“沙果”塞到他的嘴里，连嘴巴也堵住了。这是什么？他感觉

    注1：媚，土语，调情。

    软和和的，不大像沙果，赶紧睁开眼，拽出“沙果”一看，马上就呕吐起来。哪里是什么沙果？原来是一块血乎乎的丫裆片。这时候，夏赤兰已开始洗身子了。

    再找夏赤兰，已跑得没影子了。这一次，可把高世才气疯了，发誓不娶她。

    高世才虽然不愿娶夏赤兰为妻，可是每天面对这个尤物，总是垂涎三尺，虎视眈眈，不把夏赤兰忙到手，死不瞑目。

    一天傍晚，高世才从外边游荡回来，高世荣、夏赤芳洗过澡，一道看小戏去了，家中只剩下夏赤兰还在洗澡。这时正是日搭山口，高世才悄悄地透过小竹篱笆墙的缝隙向房中看去，夕阳的余晖从西边的窗子射进来，照在夏赤兰浑白的肌肤上，她的全身像撒了一层金粉，又像披了一条红色的纱巾，真是美艳绝伦！更有那饱满而高挑、像羊角一样翘起的丰胸，放射出勾人魂魄的魔力。高世才的眼珠几乎被她勾出眼眶了。再看那两条修长而白嫩、像新挖出水的藕笋一样的大腿，更酥化了高世才的脏腑骨髓，燎得他浑身燥热，四肢痉挛。再瞧那平坦的腹部，那下面的下面……高世才疯魔疾至，猛一下撞开篱笆门，像疯狗一样窜到房中。夏赤兰吓得一声惊叫，早被高世才箍得铁紧。

    夏赤兰又羞又气，只将洗澡巾掩住下身，拼命挣扎，喊道：“放开我。放开我。”

    这时，高世才那个家伙勃得硬硬的，隔着裤子抵住夏赤兰，说：“这晌子，说什么也不放了。我的姑奶奶，你就救我一条小命吧。”

    夏赤兰眼珠一转，心想：今个家中除了他母子，没有别人，要来硬的，根本逃不出他的魔掌。即使呼救，有老婆子守在门口，外人即使来了也不能进来，还是用软法子，于是放低声音说：“小哥，今个我正在洗身子。麻个，好吧。”

    “麻个？不——麻个……你比黄鳝都滑，你又要想点子治我。”他双手捂住夏赤兰的胸口，把夏赤兰勒得死死的，嘴唇在夏赤兰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