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道龙正惊愕得不知所措,刘大伯又说:“道龙,你姐姐这个样子能走吗?讲起来,我们白鹿今个能这样安宁,还多亏了你们大队的简书记啊。人家老简就是扎板,连武老虎他都不买账。要不然,我们不跟你们一样要吃食堂吗?你在我家吃点饭,不在数的。”
原来刘大伯是这个意思,廖道龙喜出望外,说:“咳就这话,刘老伯,那就太感谢了。”
“你以前,那个大皮,那个大鼓书说的真个叫绝!哎呀,这晌子,命都顾不过来,唉——”
“刘老伯,别提了,这晌子一切大跃进,哪还给说书啊!”“是啊。道龙,你这冷锅巴暂时别吃,放锅里烧热了再吃吧。”刘大爷又问栾迎丰:“你们真的吃过了?”
栾迎丰点点头说:“真的吃过了。”
刘大爷对老婆说:“你妈,那就把我们吃的剩饭剩菜炒炒给廖道龙吃。等会再熬粥给廖丫头喝。”
廖逸娇拉过廖道龙的手问:“爸,我妈呢?我妈咋样啦?她还好吧。咳巴。”
“你妈……咳就这话”,廖道龙一听女儿问她妈妈就不免心酸,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啊?老婆死了,姐姐又淹得要死,“唉——你妈,咳就这话,你妈还是那样……”既然女儿不晓得妈妈死了,就往下暪吧。瞒过一时是一时,何必让她痛苦呢?
廖逸娇听了爸爸的话,说:“可是,我今个见不到妈妈了。咳巴,我想她。”
“想她干什么?”廖道龙强忍悲痛,“咳就这话,她好好的,你想她干什么?”
廖逸娇只好来到房里,看到廖道梅遍身发抖,连床也抖起来了,就喊到:“咳巴,快来呀。大姑姆怎么啦?”
大家走到房里,看廖道梅难受的样子,谁也没有法子。刘大爷说:“这是刚才受了冻,这晌子在还原,免不了要这样。过一阵子就好了。没事的。”
栾迎丰说:“小姑父,我觉得,我们这晌子在这里没有作用了。我和逸娇要赶回去,不然,简伯伯他们要着急的。”
床上的廖道梅听见了,开了口:“迎迎迎,丰丰丰,同同同,久久久,在在在,哪哪哪,儿儿儿,什什什,么么么,样样样……”
“同久哥,我觉得,我们都在一块儿,简伯伯把我们都搞到白鹿大队读书,我们很好,您放心吧。”
虽然水库工地和六户庄相隔只有七八里,但是来往稀少,音信不通,尽管夏同久受了那么多的苦难,他自己的妈妈却一点儿也不晓得。
廖逸娇说:“咳巴,大姑姆,同久哥非常照顾我,他这晌子很好。”
廖道梅听了,因说话困难,就点点头,不再吭声,显然她是放心了。
栾迎丰、廖逸娇这才辞别众人,连夜往回赶,摸到白鹿大队部,简得志和孩子们正在焦急着呢。大家相见,抱怨了几句又高兴起来。栾迎丰说了廖道梅的事,夏同久听了直流泪。简得志听了,心想:这廖道梅身子受了亏,及时不能劳作,该怎么办呢?回到水库去吧,她不能干活,吃不上饭,再说,水库工地那么忙,哪里能抽人照顾她?回到六户庄也不照,她的口粮在水库工地,稀汤刮她都搞不到喝。看来我得管。于是他对孩子们说:“这个这个你们听好啦,同久妈妈的事,你们可不能乱说,要封锁消息。”孩子们都懂事的点头。
简得志说:“我这晌子到刘家湾去,把她安顿好。”
栾迎丰说:“伯伯,我陪你去。我认识路。”
简得志微微一笑:“孩子,在白鹿,哪儿有个田缺我都晓得。这个这个放心吧,你们都好好睡觉。”
夏同久也撑持着要去看看妈妈,简得志说:“孩子,别动。好好养息自己,这个这个将来有的是机会。”
夏同久也就没再坚持,简得志捏着手电出了门,孩子们也就躺下了。
简得志来到刘家湾老刘家,叫开门,廖道梅已经好多了。廖道龙说:“咳就这话,简书记,这一大晚上,你还跑过来,让你受累了。”
简得志哈哈一笑:“这个这个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对你们关心不够,让你们受苦了。”
“怎么能怪到你?简书记,你不晓得,是高世才你个狗如的,用脚勾我,把我勾了一脚,推了一把,我才倒在水里,被水冲走的。当时,主坝断了个豁口,李县长都下水了,我当然要下水,哪晓得狗如的高世才也下到水里,他看到我,就往我身边蹚。到了我身边,正好一个大浪打来,他先勾了我一脚,又推了我一把……”
“妹子,这个这个没证据的话,就别讲了。”简得志说,“高世才同志工作出色,我们不讲他,好不好?”
“高世才是什么人,简书记,除了你,六户庄个个都晓得。”廖道梅说。
“往长处看。啊,这个这个,往长处看。”
“啊,对了。简书记,”廖道梅打断简得志的话,“老夏临死之前曾哭着对我说,‘对不起你,’高世才逼着他写了个什么东西,简书记,那个东西对你很不利。老夏说,‘如果你遇到麻烦,叫你去找章裕林’。章裕林是什么人?”
“章裕林?这个这个是我们的战友,他这晌子在西南军区当司令员。”
“简书记,”廖道梅说,“老夏讲的这件事千真万确,那东西就攥在高世才手里。你要做好防备呀。高世才狠毒得很,当面是人,背后是鬼。你可别让他咬着呀。”
“这个这个你们放心,他不会咬我的。”简得志说。
廖道梅听了简得志的话,觉得他太粗心了,又觉得他好像不相信自己,心里就更着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