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的顾氏别墅——

    “茉儿，我们出去了。”是母亲大人的声音。

    “母亲大人，父亲大人，再见。”顾菁茉的声音有些机械。

    “老爷夫人再见。”管家边说边关着门。

    “砰——”虽然管家关门的声音很轻，这一声关门声还是扣在了顾菁茉的心上。

    “小姐，可以用餐了。”

    “好的，我马上去餐厅。”

    除夕夜，应该是家家户户团圆在一起吃年夜饭的日子。但是，从顾菁茉很小的时候开始，家里就没有“年夜饭”的概念。

    除夕夜，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是要和别人应酬的。商界的人士，是没有节假日的。每时每刻，你都要关注很多——哪些人可能是潜在的竞争对手，哪些人可以成为合作伙伴，哪些人明天就会弃你而去转投新的靠山……只有时刻保持警惕的神经和敏锐的洞察力，才能在商场中立于不败之地。对于顾菁茉的父亲大人、母亲大人这样的商界精英来说，这一点显得尤为重要。最为第一，总是要提防着被别人超越的。当然，第一也是最容易被别人超越的。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商界人士都抱着这样的想法。有例外吗？当然有。席氏集团就从不在这些节假日设宴，因此，席芯苒的每个春节也可以和平常人家的孩子一样，在轻松欢快的气氛里，在辞旧迎新的爆竹声里度过。

    但是，顾氏别墅里，却只有顾菁茉一人吃“年夜饭”。既然是在顾氏别墅里，这也确实是不足为奇的。

    一个人的餐桌，不免显得有些冷清，顾菁茉心里悄悄升起一丝失落与委屈。不过，没有了母亲大人和父亲大人在身边，顾菁茉反倒有了一种轻松的感觉，填补了之前的失落。

    顾菁茉心不在焉地吃完晚饭，和管家交待了事情，便上了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顾菁茉的卧室——

    顾菁茉将书桌上的那些课本、笔记，一股脑地挪到了别处，桌面上霎时清爽了很多，空出了大片大片的空处。而那些被移走的课本，也没有了往日霸占一方的牛气，灰头土脸地待在暂时被顾菁茉遗忘的小角落里，只有电脑屏幕幽幽的光线笼在它们身上，算是对它们唯一的关怀了。

    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抛开这些枯燥无味的课本了。顾菁茉浏览着自己感兴趣的内容，完全放松了下来。

    “嘀嗒——嘀嗒——”秒针静悄悄地走着，不知疲倦，不知不觉间放走了时间。

    关闭一个浏览窗口，顾菁茉下意识地抬起头。电脑后就是窗口，夜幕的最后方，是一片晃眼的绚烂。

    顾菁茉静静地凝视着远方，清澈眸子里透出了淡淡的忧伤。那份绚烂，总是不属于她的。

    顾菁茉可以想象，那些孩子快乐的模样——带着兴奋和紧张点燃爆竹的引线，捂着耳朵仰着脸注视着调色板一样的天空，鲜艳的光影在他们满载笑容的脸上变换，绽开一朵朵甜到心里的花儿，仿佛让人忘记了冬天的存在。即使是最小的，不敢点引线的孩子，也能拿着最简陋的，几元钱一大把的小烟花，在空中用蹦跳着的火星划出一个个饱满的圆形，圈住自己的笑容。

    仅仅是自己道听途说的春节，就有这么多的乐趣。顾菁茉心里想着，脸上不由地浮起了一抹笑，好像将这些美丽放上天的就是自己。

    可惜，这样的快乐，是顾菁茉从没有体会过的。这样危险而又不得体的游戏，母亲大人是不会允许自己加入的。自己所能做的，只是远远地看着这些像流星一般在天空中稍纵即逝的烟花，然后将那美丽的身影印在心里，偶尔拿出来想象。

    就算是稍纵即逝，只要能在最顶峰的一刻那样自豪快乐，又有何妨？

    顾菁茉暗自想着，眼里的光彩又黯淡下去，脸上的那抹笑容也渐渐消失。

    窗外烟花依旧，张扬着热切的活力，丝毫没有注意到顾菁茉这扇小小的窗扉。窗外的烟火印在顾菁茉房间的墙壁上，却丝毫不能挽救房间里的冷清和孤寂。

    顾菁茉收回目光，索性不再看窗外，慌乱地心绪赶忙包裹住敏感的心。

    轻点鼠标，是皮克斯的经典动画《玩具总动员》。这时苒时常念叨着的一部动画，自己却一直没有时间看。今天趁着这个小假，顾菁茉终于可以自己一睹其风采了。

    片子的对白和情节很自然地带着些幽默色彩，却不显得生硬造作。顾菁茉把很舒心地笑，渐渐忘却了窗外。

    精致的画面，很容易勾起每个人心中对于同年的回忆。我们也曾拥有过某部热门动画里的人物公仔，像对待英雄一般珍惜他们，把他们作为我们最为亲密的朋友。随着年龄的变化，我们渐渐有了新的兴趣，花更多的时间在朋友圈里，追赶潮流和时髦，淡忘了曾经的伙伴。多少年后，当我们偶然整理旧物，翻出小时候那些与我们朝夕相处的玩具时，心里又会有这怎样的复杂心绪呢？心底那块最柔软的地方，或多或少会受到些许触动吧？记忆的抽屉，也会悄悄被拉开一道缝隙吧？那样的感觉，带些辛酸，带些欣慰。那是我们成长的证据呀！

    可是，顾菁茉依旧体会不到这样的感觉。顾菁茉的童年里，是几乎没有玩具的影子的。整日忙着应付各种各样课程的自己，又用什么时间分给玩具呢？

    想到这儿，顾菁茉的愁绪又悄悄地从心底升起来了。

    一个多小时后——

    时间从指缝间溜走，转眼已经快到十二点了，影片也进入了尾声。

    顾菁茉突然在这时候点了暂停。这是她长久以来的习惯，在结局前稍作停留，自己去设计主角们的命运。

    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命运一直被母亲大人设定的原因，顾菁茉只能在这些虚幻的主角身上，找到一些慰藉。

    顾菁茉向楼下挂了电话，要了一杯冬日里暖暖的热咖啡。

    五分钟后——

    “砰砰砰——”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看来是咖啡到了。

    “谢谢。”顾菁茉接过这杯咖啡，感到有些异样。

    这似乎不是管家那双熟悉的手。

    顺着手臂看上去，顾菁茉不禁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