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已进腊月,安玉萍见院子里的豆腐已经冻得差不多,就捡了一些想给冯三嫂送去,冯三嫂正在家里洗衣服,见安玉萍来,赶紧让到屋里,两人聊了一会,安玉萍说家里还有活儿,就出了林家,冯三嫂送她出来,两人转出胡同,安玉萍不经意的向西边瞟了一眼,几个男人手揣在口兜里站在墙根下笑着,几个妇女还偷笑着比比划划,都望着从花西方向蹒跚走过来的阿芒,他肩上拽着一个白色的编织袋摇摇晃晃。安玉萍和冯三嫂不知他们笑什么,就站在街上看起来。
阿芒显然喝了酒,走路都打着晃,等到近前,那几个妇女笑嘻嘻的问他:“哟,阿芒,在哪喝的啊?”
“嘿嘿——饭店喝的——”
“就你?哈哈,谁请得啊?”
阿芒傻乎乎的笑着:“嘿嘿——我在捡东西——就、就那个老板给、给的——”
“阿芒,那人好不?”
“好!好!”
“那你活着好不?”有人问道。
阿芒愣了一下,只顾傻呵呵的笑着,众人看他木纳的样子都哄堂大笑。
“我说,你觉得活着是好还是不好啊?”
阿芒这次似乎理解了一些那句话的含义,口齿含糊的回答:“好……嘿嘿——就是、就是冷。”
“哟,穿着棉袄、喝着小酒,你还冷啊?我看你今天是捡到大便宜啦。”
一个男人又问:“你属什么的?”
“驴。”阿芒脱口而出。
“哈哈……”大伙又是一阵开怀大笑,这个傻人看到众人笑的如此开心,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自己就跟着傻呵呵的乐起来。
可以说花镇的人都知道阿芒的属相是驴,这要源于阿芒的哥哥经常骂他的一句话:你就是个属驴的东西!从此,每逢人们问他的属相是什么时候,无论男女老少,阿芒都毫不避讳的告诉别人自己属驴。他的记性并不好,除了自己的哥哥、嫂子,在花镇上也就是饭店的老板、疯女、一个修鞋的老人还有安玉萍,这些人阿芒记住了辈分上如何称呼,其他的,即使这次人们嬉笑中告诉他怎样叫法,下次见面还是胡言乱语,把对方的辈分称呼的乱七八糟,可是关于自己的属相,他却记得格外清楚,甚至在别人眼里自己真的就是属驴的,其实,驴到底意味什么,阿芒一概不知,更不明白属相究竟为何东西,所以每次说的时候都是堂堂正正,哥哥这样说自己,自然就没有过错。
“阿芒!你给我滚回去!”他哥哥双手插在裤兜里,后面跟着阿芒的嫂子,从胡同里走出来,声音严厉地说。
阿芒睁着惺忪的双眼,看到哥哥立刻不笑了,嘴里又像平时一样不停地咕咕着。
“听到吗?给我回去!”
“不、不回去!”阿芒意外的反驳道。
“哟,喝多了吧,怎么和你哥顶撞起来了?哈哈哈哈。”周围的人一边笑一边说。
阿忙的哥哥一句话不说,拉着脸眼直走过去,冲着醉醺醺的阿芒就是一脚:“你就是个属驴的东西!给我滚回去!”
这个傻人羸弱的身躯怎么经得住如此一脚?再加上喝了酒,身子本来就晃起来,登时被他哥哥踹倒在了地上,手里的编织袋瘫在旁边,从里面滚出几个易拉罐。他躺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不知道是酒喝多了心跳加快还是被气的,然后一动不动开始哭起来:“我都捡回来了,你、你还让我回去……呜呜……”
“你再哭?再哭我揍你!”
“阿芒,在这哭干什么?把罐子捡起来拿回去!”阿芒的嫂子说。
听到嫂子的话,又躺一会,他才不情愿的揉了揉眼睛,爬起来,把易拉罐捡回编织袋,也不看任何人,嘴里继续咕咕着,将编织袋在肩膀上一扛,摇晃着走了回去。
“瞧瞧瞧瞧,三婶子,他哥哥成天打他,阿芒见到他就像避猫鼠似的,低着头就走。”冯三嫂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动作,冯三嫂每次比划的动作都格外逼真滑稽,让人止不住的想笑。
安玉萍叹道:“他哥哥也是,上次跑到东边我还以为他捡东西呢,一问才知道是被赶出来的,你说现在多冷啊,他哥哥那么做可就不对了。”
冯三嫂瞥了瞥嘴:“人家的事管他干吗,咱们自己还顾不过来呢。”
安玉萍看着那群人继续嬉笑的场面,什么话也没说,对冯三嫂道了声别,就回家了。
第二天出门看到阿忙又来到东边,蹲在河边翻垃圾,安玉萍就站在大街上叫了一声,他先是望了望,然后蹒跚地走过来说:“舅、舅妈——嘿嘿。”
“你等一会。”说完,安玉萍转身回家了。
不一会安玉萍出来后,手里拿着一盒没剩几根而且被压得扁扁的香烟,来到阿芒身边说:“这还有两根烟,你抽吧。”
阿芒知道安玉萍经常给自己烟抽,所以每次叫他,都乐呵呵的过来等着好事的降临,他接过那盒还剩几根的香烟,布满皱纹的脸上顿时乐开了花:“嘿嘿……”
“哥哥对你好不?”
“不好……”阿芒从里面抠出一根叼在嘴边,又从口袋里掏出火柴,颤巍巍的划着。
“那嫂子对你好不?”
“好……嘿嘿,还、还给我钱呢。”阿芒吸了一口香烟,笑着说。
“给你钱?”
“嗯,我捡破烂的钱……”
“都给你多少?”
“一块、两块,都、都买烟抽了。”说到这个,他的笑显得无比开心。
安玉萍也乐了,摇摇头对他说:“快去捡吧。”
阿芒像模像样似的把烟盒装进了口袋,用手指夹着那根香烟,另一只手拎起编织袋,又蹒跚的去了河边。
何紫从北京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林翊,那天她和母亲去西单商场,看到一件浅黄色的鸡心领毛衣很适合林翊,而林翊又特别钟情鸡心领,就背着母亲偷偷买了下来,后来钱淑凤看到,问她给谁买的,是不是林翊,何紫故意恼怒地说:“什么林翊呀,他才不用我买呢,这是青青让我带的,说让我挑选一件毛衣给他爸爸,还说我的眼光和她差不多,现在你怎么张嘴就是林翊?是不是想他了?要不哪天我带家里让你好好看看?”钱淑凤瞪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这次回到家,何紫自然迫不及待的要把这件毛衣送给林翊。
林舍贵和安玉萍看到何紫回来,高兴的拿出了不少好吃的东西,嘴里不停地说想她,林翊也显得比那几天活跃了许多,一直坐在何紫身边,在林家,何紫始终就像到了自己家一样,先是坐在炕上陪他二人聊了一会,然后就和林翊一起去了卧室。
“这个毛衣是给你的,你试试,合适不?以我对你的了解,应该错不了。”刚进屋,何紫就从纸兜里掏出那件毛衣递给林翊。
林翊微微一笑,除去了毛衣外面的包装仔细端详着:“嗯,这款式和颜色我都喜欢。”
“当然啦,我还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啊,来,穿上试试。”说着抢过林翊手中的毛衣,等待他脱去外套后再帮他穿上。
林翊刚刚穿好,何紫就一边端详一边帮他拉袖口和腰身,然后开心地说:“嗯,不错,挺合适的,嘿嘿。”
林翊也低着头看着衣服,嘴里不经意的说:“每次你给我买衣服都这么合适,我就不行,上次给你买的那身衣服换了好几次。”
还是刚入冬的时候,林翊和母亲去县城表兄家,回来时候好心给何紫买了一件盖住膝盖的修身羽绒服,结果小了许多,下摆刚刚盖到大腿部分,为此林翊特意跑了两次,此时何紫听到林翊提到这事,心中就有气,她用手指顶着林翊的脑门说:“你呀,什么时候关心过我?买个衣服都不知道我的身材,哼。”
林翊傻乎乎的一笑,扶着她的肩膀说:“我一直都不怎么细心,下次我改,把你身体都用尺子量出来,再给你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