灸舞知道师父有时候比自己还要拗千万倍，他难得地叹了一口气，走到街上，看着人流来往，随手指了指其中的一对父女：“师父，你看，他们很幸福，对吧？”
见师父等着自己说下去，他素来带笑的面庞有些深沉，“当初，在大东小雨没来的时候，我知道了陌不是铁时空的人，我也在犹豫。师父，我也想幸福，可是……我是铁时空异能界的盟主，我若是不顾一切地选择了自己的幸福，毁了的，却可能是成千上万这样平凡却幸福温暖的家。”
责任，荣耀，权力，义务，从来是密不可分的，灸舞从小就知道，所以他总是用最让人安心的笑容掩饰所有的情绪。
他是盟主，他肩负的不仅是自己的未来，还有铁时空的未来，但是……
灸舞忽然想起那段时间查到的东西，喃喃：“不仅是这样……如果我真的选择了陌，那么她的未来……比死亡更可怕。我不要她的未来，是死亡，是黑暗，那样深沉的黑暗，不该属于她的……”
“可我还是这么自私。”灸舞苦笑：“师父，那时候，我的理智告诉我这一切，我肩负的不止是自己的未来，更是陌的未来，铁时空的未来……可我还是差点选择了陌。差一点，就扔下了那么重要的时空，甚至罔顾她的命，选择自己最深的渴望。”
“我不知道，如果没有大东小雨，如果没查到那些，我的选择会是什么，但我知道……”灸舞张开手掌，阳光透过指缝流泻，铺洒在地，却温暖不了17岁少年言语里和年龄不符的沉重和缅怀，“我最终……没能抓住，我最终，失去了那些我想要的；我最终，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却无能为力。”
他知道，那些从指尖流走的东西，再也回不来了。
“所以，我现在能做的，只有一件事——认真负责地肩负起铁时空的未来，绝对不会再有迷茫——那是用她的命，换来的。”
“小舞……”神行者难得地微微皱眉，却无言。
“呵呵，师父，我好像今天话特别多。”灸舞轻轻笑着，此刻的笑容中努力建立起的开朗，洒脱得让人心疼，“只是，心里稍微舒服了点。”
“小舞，你长大了。”神行者这样说着，却还是揉了揉灸舞的短发，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如果认准了这条路，就走下去。”
不过小舞，你才17岁，而这条路，太长，太辛苦。
“师父……”灸舞笑得人畜无害，拉下那只摧残自己头发的手，“你不适合说这么严肃的话，很冷。”
看神行者一脸“被最冷的人说冷我该高兴还是悲哀”的沉思表情，灸舞用传音入密和脩通话中：
【脩，你们现在准备回来吗？】——灸舞
【盟、盟主？】——脩
【怎么好像见到鬼一样？你和兰陵王怎么还没回来？我还以为按你们两个冰块的性子，一个小时之内就会回来呢。】——灸舞
【啊……没、没事。盟主……我碰到大东小雨……其实当时，现在……我是说如果，陌不会死……没有死，盟主……】——脩（被一屋子人盯得语言错乱）
【脩，你……】——灸舞
【盟主，我是说……其实那时候，如果没有金笔点龙的画，你和陌……】——脩
……
“小舞，你其实不用这么说的。”神行者难得地正经。
灸舞不算细腻的掌心抬起，怔怔看着温暖的流光透过指缝，心口像是被重锤敲打着，一下，又一下，直至麻木。
“失去了……就永远无法回来……”重复着刚才的话，灸舞纯黑的眼眸凝定，那样无力的悲哀，他绝对不要在经历一次！
昨日的痛意已然渐渐消散，却弥漫在四肢百骸，时不时蹦出来拉扯心肺，他吐出的话语坚定决然，“师父，我不会让自己再有一点点动摇的机会，从今往后，我会尽全力去守护我在乎的，无论是我所重视的人们，还是铁时空。”
那些已然逝去的幸福，如今想来竟那般遥远，遥远得……如同再也回不去的，湮灭在时间洪流里的昨日。
金时空
【盟主，我是说……其实那时候，如果没有金笔点龙的画，你和陌……】——脩
【脩，在大东和小雨来之前，我就已经决定和陌分开了。我查了一下，违反时空秩序的后果，比金笔点龙上的更加严重。我是铁时空的盟主，绝对不会为了任何人让整个时空陷入危机，责任和感情，这种选择，孰轻孰重，我还分得出来。我们要用自己的手，守住最重要的，这一点，你和东城卫也都要记清楚。】——灸舞
现在，是什么感觉呢？
重重的帷幕缓缓拉下，台上，小小的人偶一动不动，嘴角却咧到了耳后，欢快的笑声在空空的大堂回响。
“哈哈……”“嘻嘻……”“呵呵……”
半透明的引线在空中断裂，绵绵的笑声骤然停止，在看台上，明明是个普通的木头人偶，哪里有清脆纷乱的笑声？
忽明忽暗的灯光迷离着空茫，“喀喇”——小小的人偶肢离破碎，嘴巴咧着，无声地大笑。
“任何”人？“这种”选择？“最”重要的东西？
我果然，一直都是——全天下最笨的笨蛋！
17岁的少女微微歪着头，秀眉轻蹙，周围是空旷的黑色原野，对面人影绰绰，晃动着光影的交替，好像有谁在大声说着什么，有好像有谁在焦灼着什么，那样自然而然流露的感情，明明该是温暖的，为何她却如此……寒冷……
带着迷惑的面孔深深埋进臂弯，蜷着膝盖，半长的发披散着，安静地坐在那里。
“陌……陌……”
似有若无的呼喊在空气里柔柔散逸，少女抬首，惊恐地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在上升——不，不，是她身处的黑色空间在缓缓下沉！
她张口，小巧的唇不断翕合着，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无力地僵在原地，所有的光亮都暗了下来，连白色光境中的人影也不见。
好冷……好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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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父母只是单纯地把你当成实验品！
我不会为了任何人让整个时空陷入危机。
你们到底有没有哪怕一秒把我当成一个“人”啊？！
责任和感情，这种选择，孰轻孰重，我还分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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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繁的思绪如同错乱的音符敲击着所有神经，少女狠狠捂住头，不再去仰望头顶渐行渐远的白昼。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我到底是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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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朋友，才管定你。
你有理由存在的！
我在乎。
至少……我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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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若空濛死寂真空短促的轻鸣，倏地将脚下深不见底的黑色撕裂了一个硕大的缺口。
错乱的时间，错乱的空间，星移斗转，天地交换，目眩的瞬间，她看见了绰绰的光影。
逆光的剪影衬着熟悉的脸，豪爽义气的大东，高傲理性的亚瑟，面冷心热的小雨……
“陌……陌……”
轰轰的耳鸣中有杂乱的呼喊声，身体僵硬着，用尽所有的力量抬起头，汗水已然浸湿衣背！
真是奇怪，明明是该恨的，明明是该痛的，为什么现在，濒临崩溃的心脏，却仿佛……有什么东西，倏然间，轻了……
“陌……”脩只是轻声喊，却不知该说什么，想要解释却无从开口，只余难掩的歉意和忧心。
意料之外的，陌并未狂乱，并未寒封，她抚着额看向众人，疲惫的神情中却仿佛有什么如轻烟般散了，浅淡却不冷漠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