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还在怀疑自己的耳朵，糜贞轻轻重复“东汉书院”便没了声音。

    陌看着突然安静下来的糜贞，不晓得怎么了，随便找了个话题，“你去那里干什么？”

    “我……”糜贞轻轻咬住下唇，脱俗的秀美中染上无法忽视的黯然，眼底有脆弱和期盼的流光，半晌才吐出几个字，“我去找……他……”

    “他？”糜贞一直笑意明美，现在露出低落的神情，衬出苍白的脸色，陌这才发觉她脸色的异常，从不掩饰的习惯让她脱口而出，“糜贞，你没事吧？脸色很差。”

    或许是出于某种直觉，陌犹豫着，小心着措辞：“你……不舒服吗？”

    糜贞有些惊讶地看陌，片刻，侧过脸去，或许是互为分。身，竟有一种难言的依赖和信任，虽然只说过几句话，她却没有隐瞒，低喃道：“cancer晚期。”

    Cancer？！陌再一次愣住，眼前这个美丽清新的女孩，居然要在这样如花一般年纪枯萎吗？

    “对不起，我不该跟你说这些的……”糜贞黑白分明的眼中似乎有盈盈雾气却绽出陌看不懂的笑容，她静静望着天花板，目光变得飘渺，再次开口，带有几分无奈与苦涩，“我想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他还记不记得……对我的承诺？陌……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如果不是想着还有人在等待……我早就自杀了吧？那是我在最绝望的时候支持着我的东西……我放不下……”

    “那就去见他，去问他！”陌拉住糜贞的手，语意坚定而鼓励，“他在东汉书院，对吧？想知道就去，别给自己增添遗憾。”

    因为遗憾一旦产生，想要弥补，便太过困难。

    “陌，我是不能随便离开的。”糜贞轻轻靠着窗子，目光越过街道飘忽到了极远了地方，“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那些任务是不能松懈的责任。”

    “任务？”

    糜贞点点头，继而轻笑起来：“你不会认为我是无业游民吧？我这一辈子原本只有那一个支撑的，可是自从……那份恩情我怎么都还不了……所以就算没有任何功力，我也绝对不可以在这种时候玩忽职守，否则，我会看不起自己的。”

    说到最后，她柔弱的神情隐隐透出坚毅，直到这一刻，陌才感觉到，面前这个外表孱弱身患绝症的女孩，拥有怎样一颗和外表不符的坚定的心。

    “我最欣赏你这样外柔内刚的女孩子。”陌的笑容是久违的柔软灵黠，“不过，太理性就不可爱了，知道吗？呐，想不想让我帮你？”

    糜贞一愣，“可是……你要怎么帮？而且，你不是有事在身吗？”

    “其实也不完全是帮你。”陌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想帮帮糜贞，这大概是继承了师父的抽风性格，她实话实说，“我要在我被你发现的地方找一样东西，没找到之前，反正离东汉书院也近，帮你也算报恩嘛。再说，或许会有意外收获啊，至于怎么帮……”

    思索片刻，陌附在糜贞耳边轻声说出自己的想法。

    “陌，谢谢……”糜贞心中蔓延开丝丝缕缕的感动，不知是为她的坦诚，还是她愿意帮自己完成最大的愿望，虽然方法有些欠妥当。

    盯着陌笑意盈盈的眼睛，糜贞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陌醒来的时候是左侧面对外，后来一直埋头吃饭，然后自己在那边回忆才没有发现，现在稍稍平静下来，才惊觉……陌的右眼……似乎和左眼不同。

    陌的左眼里有流转的光华，她自己可能并不知道，本就出众的容貌，加上那样灵动的眼睛，真得很美，可是右眼……

    纯然的漆黑，像是被一层黑色的的浓重厚实的雾完全覆盖，黯淡没有半点光亮，隐隐透出令人压抑的沉沉死气。

    察觉到糜贞目光的停驻之处，随意侧过脸去，陌的语气漫不经心：“我的右眼已经瞎了。”

    “陌，那你……”糜贞忧心中带着心疼，这么小的女孩子，眼睛怎么会瞎了呢？陌无奈地捏了捏糜贞水嫩嫩的脸蛋，“我没事啊，只不过是一只眼睛，很划算的。你快告诉我怎么去东汉书院吧，我今天就起程。”

    “这么快？”糜贞有些惊讶，陌故意揶揄她，“怎么，不想早一点知道你的那个‘他——’是怎么想的？”

    “陌……”糜贞无奈地看着她，那份无奈中夹杂的期盼却不容错认，仿佛完全忘了自己身体的病痛，陌看着眼前想到心上人时满眼希冀的女孩，呵呵笑起来，“糜贞，我敢说，你的那个他如果站在你面前，绝对会把你吃掉！”

    “你……不要胡说了！”糜贞被陌的玩笑弄得不知所措，只得毫无威胁力地轻叱，陌啧啧叹道，“唉，同人不同命啊，明明长着一样的脸，怎么我就是没有糜贞小姐这种娇美伊人的感觉呢？连带外貌分都下去了……”

    才没有。糜贞不想陌再揶揄她，只能在心里反驳：陌，你笑起来的时候，真得让人移不开眼，那样时而清浅时而明朗的灵动恣意，是谁都学不来的，只不过……

    总觉得，那样的眼睛，少了一个可以一心一意驻足的地方。

    正说着，陌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们气质天差地别，他会不会发现？”

    “应该不会。”糜贞想了想说，“我们5岁订约，6岁就分开了，到现在也有十几年了，应该……认不出的。不过，陌你还是稍稍装的……嗯……”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陌哈哈直笑，“我就装的温柔如浅水清新如晨露不就好了？只不过你那种身在俗尘却自有一种飘渺如云的感觉就别指望我了！”

    “你又……”糜贞对陌实在是懒得反驳了，注意到陌过长的头发，顺手比划道，“我帮你换个发型吧，这样子会不会不方便？”

    “唔……也好。”拉了拉在铁时空金时空晃荡了两个月，又因为力量突增而垂到大腿的长发，陌倒是无所谓，“遮住右眼就行了，再多剪点，不然太累赘。”

    糜贞小小松了一口气，陌总算消停不再揶揄她了，却只听见话题又被拉了回来，这一次，倒没有多少促狭，“糜贞，我才想起来，你到现在还没跟我说‘他’是谁呢。”

    浅浅垂眸，糜贞唇角勾勒出美好的有些虚幻的笑容，吐出的话语却让站起来的陌差点又跌回椅子。

    “他叫……刘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