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去上海的火车。
不想车上并不多人,可能恰好踩到低峰期了。我们一阵窃喜。只是火车上从早到晚十多个小时,毕竟是有些受不住。坐在一起无聊,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会想办法找聊,我对面那个胖胖的小伙子颇为神秘地从兜包里掏出一副牌来,问道:“谁玩?”
几个人心领神会,迅速收拾桌子摆开了架势。
“小娟你来不来?”我问一脸倦意的李小娟。
“你们玩吧。我不会呢。”她笑笑说,坐在一旁准备看。
我们玩的憋七。很简单的牌法,却可以见出人性险恶的深层意味来。玩憋七要沉得住气,要有心计,要会憋死别人,有时候还要舍小我成就大我,先在自己身上割块肉下来,唯有对自己够狠,才有对别人狠的资本,这样的货色才能笑到最后。
当然我不是那样的货色。本人忠厚老实,玩不了太深,只好跟在别人后面排着队等着被憋死。李小娟在旁边看得可开心了,每次我因为扣牌数额巨大,她便无限欢乐地叫道:“马小军你又要被憋死啦。”
“李小娟你能不能积点德啊,没看我战场正失意呢?”我怨妇般朝她喊。
嘴上这么说,其实我看得挺开的,只是玩玩而已,纯属消遣打发时间,一圈一圈下来,时间便过去了,它被不知不觉地淹没在牌局里,淹没在我们几个唏嘘叫喊里,忘记时间的存在,总比眼看着绵绵无绝期要好过一些吧。
火车是一个绝对密闭的空间,在这样闭合的空间里,时间便也显得稳稳当当,在车厢里来回飘荡,仿佛它永远不曾流失,我有时甚至会怀疑,在一个隔绝了的环境里,时间真的会如往常一样,一分一秒地过去么,它会不会因为周围并没有参照物而偷偷地改了路线,企图将我们绑架在内肆意折磨呢。
其实我只是想说,在火车上的时间,实在是比我们之前计算出来的长很多。而事实上,总有广播在提醒我们,这火车上的时间,还是牵在各个站台上的时间牌上,被固定得相当稳健。
于是我们在晚点一小时后,到了上海。
一阵热潮。几乎要把我蒸晕了。
彼时已经晚上八点了,我们联系好住的地方,直接坐地铁过去。
上海的地铁好贵。这是我在上海呆了5天总结出来的唯一经验。当然那晚上去住的地方时我并不觉得,我还以为是因为地方太远所致。
住的地方是在一个小区内,家庭旅社,跟我们学校周围家属区的小插间差不多。上海大概有很多这样的家庭旅社,先租下一套房子来,再费尽心思切出好几块,计算好各处价格后,再提供给来客。这种家庭旅社比较便宜,对于我这样的穷学生来说,算是挺不错的选择了。小娟对住的地方也不挑剔,只要干净安全就行。
我们放好东西便出去吃晚饭,小区的附近有一个广场,还有一家同名超市,超市旁边就是美食楼,一二三层都是小饭馆。
我们是听了业主的建议去的,“挺好吃还不贵。”他说。
我才记起小娟在火车上基本上没吃什么东西。带在火车上的东西基本上给我们几个牌友们消遣完了。
“你应该很饿了吧?”我关切地问她。
“恩,还好。”小娟还是一脸疲惫,又困又乏力的样子。我突然觉得很心疼。
“唉周月还让我好好照顾你来着。”
“没事啦,坐火车嘛,总是很辛苦的。吃完饭回去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李小娟轻松地说。
我们找了一家叫“老上海小吃城”,里面基本已经没人了。是啊,谁还在晚上九点来吃饭呢。
这家餐馆也早已收拾完桌子准备打烊,为了他们方便,我们随便点了两个面,选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来。
果然很快。
我一顿狼吞虎咽,抬头间看到李小娟,发现她吃得好慢。
“怎么了?”
“甜的。”她苦着脸望着我。
我才记起上海以甜食著称,只是我没料到的是这面也受了侵。
“我的是咸的啊,要不再给你叫一个?”
“算了,不想吃了,等你吃完我们回去吧,我包里还有一袋泡面。”
我也不想吃了。
我对李小娟说,那我们去超市看看,买点面包行么?
恩,好。
我们去超市时,门已经关了。
我当时真怕李小娟哭出来。
我四周望了望,幸好还有24小时便利店。
“我们去那吧。”我指着不远处的好德。
李小娟怕是只剩下跟着我走的力气了。
怎么觉得好像难民。
回去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了,我把面包塞给小娟,说,吃几片面包过会再睡啊,不然影响消化。
她心不在焉地恩啊恩啊,一边推门进了房间。
我回了房间,不一会儿隔壁便再也没有动静。
我猜小娟连吃都没吃,直接就躺下睡了。
她是真的累坏了。
我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恰好这时有蚊子在我耳边转,我一屁股坐起来,出去敲业主的门要蚊香。
他一边打着呵欠一边说“不好意思啊给忘了。”
我点了两盘,拿回去准备给一盘给李小娟。
我敲了好几下,还是没有动静,这厮睡得真死。
算了,我准备回去。这时门开了。李小娟探出头来看着我,“怎么了?”
“这不是怕你被蚊子咬嘛,给你送蚊香来了。”我把蚊香递给她。
“恩,呵呵,马小军真好,谢谢啦。”
“回去睡吧。晚安。”
“晚安。”
我回到床上躺下,蚊香的烟味渐渐弥漫了整个房间。这让我有一种安心的感觉,至少蚊子不会来咬我了。可是我还是睡不着。其实不是不想睡,我有时候会跟自己较劲,明明很累,就是不愿让自己就那么轻易睡去,像是在自虐,有时就是想要一个答案,可是关于这个答案,连问题都不存在。然而我还是固执地睁着眼睛,用力地与黑暗对峙,期望可以因为自己的固执想到些什么。只是很多情况下我都会在不知不觉间睡过去,第二天再没睡似地醒过来。
我还是没有找到答案。
我其实觉得,夜晚是最适合思考的,那时身外一片宁静,你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意念在脑海里翻涌的声音。
那晚由于我的睡意太过强悍,我的意念与之纠缠不过,终于败退。
于是一醒来,就看到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地面上,提醒我,这是上海的第二天早上了。
门外突然一阵敲门声,李小娟在外面喊:“马小军你到底起来没啊?”
我浑身一个激灵,忙应道:“起了起了,马上啊。”
我穿好裤子开了门,李小娟进来,精神很好的样子。
“你怎么回事啊,敲那么久都不开门,睡得跟头猪一样的。”
“你不是才敲一会么,我一听到你敲门我就起了啊。”我一脸委屈。
“行了行了,去我那看看今天去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