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天天气很反常，每天室外温度都达39摄氏度以上，农作物基本无法种植，稻粮基本无收，很多的鱼塘也干了水。然而这39摄氏度的气温却最适宜某种东西的繁殖，那就是——细菌和病毒。

    做个最简单的实验，就是你把一碗饭放在39摄氏度的地方，把另一碗饭放在冰箱保温10摄氏度，39 摄氏度的那一碗饭六个小时内就会变味，二十四小时内就会黏腻长毛毛，那毛毛当然就是霉菌等等，而10摄氏度的那一碗饭就是放二十四小时也不会变味。当然这道理小孩也懂，压根就用不着做实验，就象我们冬天在几度的温度就大可不用开冰箱了。

    长时间的高气温使细菌和病毒快速地繁殖生长。长时间的高温也使梅花医院今年夏季特别多病人。除了妇产科是不允许住发烧病人，住院部其余各科室都住满了发烧的病人，门诊各诊室不分内外儿中医科，甚至是五官科都在看发烧的病人。虽然发烧的病人很多，但是每个医生的诊断上都写着：急性上呼吸道感染、咽炎、扁桃体炎……不外乎都属于一个病的范畴，就是急性上呼吸道感染。

    李霞和另外几个内科医生私下里议论过，那么多的发烧病人是不是应该上报呢？作为流感上报还是以急性上呼吸道感染或是发热查因上报呢？这么大的医院以发热查因上报是不可能的，以流感上报，你凭什么诊断它就是流感？就凭临床诊断？医院也没有条件可以查出流感病毒，而且防疫部门的人说了，流感又不是什么大病只不过是丙类的传染病，如果报上去那么多会很难报，再说也没有一个具体的街道大爆发，如果上报可能会引起恐慌。不上报的话好象又对群众不负责。

    发热病人一直很多，一直持续着，门诊部每一个医生都因为病人太多说话都说得声音沙哑。李霞每看一个病人就喝一口开水，直觉喉咙热辣痛痛的，再这么下去，非得病倒不可。简直累死了，终于捱到下班，李霞一进屋子就窝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双手往下垂着，脸皮累得麻麻的没有感觉。

    “安雨露，怎么又来了？”

    “我来告诉你，我和辰院长说了你迟到的事，他相信你说的话是真的，不过黄院长已经发了话，他也不能再说什么，还有就是张主任好歹也是主任，钱扣了就不可能再退回，你就看开点当是丢了一百块吧。”

    一百块对于他们来说算不上钱，对于李霞就重要了。这一百块钱，你想想一个月才九百元工资，一天就是三十元的工钱，迟到2分钟就扣了3天的工资，简直不让人活了！可是事情都已经过去，想着它又有什么用呢？

    “我听说你爸爸是老中医，想找你要个方子，现在流感那么厉害，我嫂子已经怀孕四个月怕传染了会影响胎儿，你也知道流感会引起胎儿畸形。”安雨露递上一杯白开水，她知道李霞的习惯，说是白开水是血液的清道夫，不含杂质，其实也是为了省钱，穷啊没办法白开水总要喝吧。

    “其实中医治疗还是很快的，不象打点滴四五天了发烧还退不下。这个方拿去煲茶一家人喝，你嫂子可以喝，记得明天早上带一杯给我。”李霞用笔快速写着。

    安雨露看了一下：板蓝根20克，蒲公英20克，黄芩30克，生地30克，白茅根30克。

    发热症状还是在一个地方集中爆发了，第五中学三天就出现了五十六例，医院把别的病人安排成两人一张病床空出了几间病房。内一科已经有两个医生发高热不能再上班，护士也好几个发高热没法再上班，这事终于还是以流感报了上去。

    天气依然那么热，上级疾病控制中心专门派人下来，组织一大队人马对公共场合进行消毒。传言米醋可以杀病毒，整个市区的米醋一下从五角钱卖到了3块钱，板蓝根中药更是卖到四十元一斤还得托熟人。真是流感刺激经济消费。

    发热的病人一直还在增多，住院部因为有的医生病倒已经没办法再安排值班。住院部里的病人都是比较重的，这时候谁进住院部上班谁极有可能是下一个病倒者。门诊部的医生，包括主任自己谁也不愿意进住院部上班。

    这一天，李霞收到了一个她意想不到的电话。

    “李霞是吗？我是何立，孩子现在在西郊医院，发烧五天了还没退烧，你过来看看吧。”

    “何嘉嘉也发烧了？你们没什么事吧？”李霞不由一阵头紧，工作已经忙得不得了，竟然孩子给传染上了。

    “不知道怎么搞的，半个月前就听说有一两个小朋友发热，现在整个幼儿园都没上课，估计病的小孩不少。那老师也太不负责，发热是会传染的嘛，怎么还让发热的孩子上学，现在糟了传染了一大部分学生。听说你们医院是两个人一张病床了是吗？”

    “别紧张，我中午下班就过来。你记得给她多饮白开水。”

    这病怎么来得那么凶猛？候诊室里看病和陪护的人人都戴上白白的口罩，露出的两只眼睛人人充满困惑，谁也不愿意和谁答话，说句难听的也许就是怕对方比自己严重多了，搞不好会传染自己或使自己加重。

    去西郊医院的路上，除了的士和开摩托车的人看不见他的脸孔，公车上和骑单车的人不少人都自觉戴上口罩，也许平时你若见到某某戴口罩你会以为他是什么流串犯或是有什么不见得人的先天缺陷，要不就是脸上有一大块丑陋的斑痕，再就是这个人得了什么很重的传染病或是癌症之类的。在这流感高峰期，带上口罩在公共场合却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方法，出门戴上口罩自然成了流行时尚。这样一来，整个市区的口罩也脱销，卖口罩的一个月就卖了3 年的口罩，还是几倍的价钱啊！

    火热的太阳直射地烤着大地，公路两旁高大的空桐树依然枝叶茂盛，偶尔才飘下一片片泛黄的叶子，太阳照在路面的热气反射往上传，公车里就象蒸炉一样。好不容易到了西郊医院，西郊医院到处也是只见到戴着口罩的两只眼睛，看来人们的防范意识越来越强了。

    李霞有些忐忑，刚才急急忙忙地赶来想的都是女儿的病情，如今赶来了怎么面对何立？站在病房门前左思右想，就是不知道该如何？

    一个清晰幼稚的声音从门缝传了出来“爸爸，我发烧那么久了会不会烧坏脑袋啊？烧坏脑袋怎么读书呢？”

    是嘉嘉！再也不能犹豫了，李霞推开门，对上正是何立的双眼，深藏在心底的弦狠狠地扯了一下，痛觉一下传遍了全身，整个人不由然僵立着。

    “妈妈，妈妈来咯，妈妈终于来看我咯。”小嘉嘉兴奋举起双手。

    李霞低下头不自然地避开何立的双眼，黯然走到床旁，搂紧小嘉嘉：“嘉嘉乖，快把手放下，不然血会顺着输液管流出哦。”

    “嘉嘉不怕出血，嘉嘉见到妈妈就开心。”

    李霞悄悄抹去泪水：“嘉嘉是好孩子，听妈妈的话哦，妈妈不在的时候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老师不是说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吗？”

    “可是妈妈，我还很小噫，爸爸说我三岁。”三岁！三岁！三岁！嘉嘉清脆的声音在李霞的耳边猛烈地震着。

    “要从小做起，知道吗？”李霞用脸轻轻地摩擦着孩子幼嫩的脸，泪水又不争气地滑落，她悄悄地咽着眼泪不想让孩子知道自己难过。

    “妈妈，你在吃什么？”嘉嘉听见李霞在不断吞咽的声音。

    “妈妈喉咙不舒服，在吞口水。”

    “妈妈， 是不是喉咙不舒服吞口水就可以好呢，嘉嘉记住了。”

    李霞苦笑着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匆忙给嘉嘉开了一条中药方子交代何立煎煮的方法，又准备赶回去上班。

    “妈妈要答应嘉嘉，妈妈明天还要来看嘉嘉，嘉嘉现在是生病，妈妈——”孩子拖着长才的语气，乞求的眼神箭一样刺穿李霞的心脏，很痛很痛，无法言语的痛。

    李霞冲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