铮的一声,白光斜斜地插入草地。半寸入土,半寸露在空气中,一闪一闪,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刺激着人们的双眼。
因为惯性,那束光不停地左右摇摆。
啊!有个贵妇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兵器而吓得尖声大叫,而她周围的人也顿时一楞一楞的;反应快的人早已拿出了防身的武器,小心地保护着自己以及身边的人,一脸的警惕。
保护陛下!
卫康跨前来到皇帝的身边,手朝后一挥。五六个侍卫得到指令纷纷上前成半圆状围在安尘的身边。
剑柄在摇曳的同时,也带动了人们不安的心,七上八下。银色剑刃上的光忽闪忽闪,在众人惊慌的表情上划过。
除了这柄剑,没有其他的人出现。
有人开始打量起这把从天而降的兵刃。不过是把普通的剑,简简单单的,什么花饰也没有。
虚惊一场。
在场的人唏嘘,重新把注意力放到对决的那对少年的身上。
姿势没变。依旧保持着意外发生之前的样子。不少人开始感慨,不愧是陛下,临危不变色,的确有王者的风范。
与他对峙的少年也不差,从容地注视着对方。不过,他的脸似乎比刚才更加地苍白,尤其是嘴唇,犹如一张干绉成两片的白纸。
可是,有异样。
薄白的唇角沁出鲜红的颜色,一滴一滴,然后渐渐地浓郁,最后在他的嘴角泛滥,成细长的轨迹流下。
红与白鲜明的比较。少年蓝色的瞳孔里找不出任何痛苦的色彩。
显然是吃了一惊,有人在低低地惊呼。胆小怕血的妇女用扇子遮住自己的眼睛,不去看那少年流出的鲜血。
红得很妖异,尤其是在白得几乎透明的脸上。犹如艳红的蔷薇花制成的花汁涂抹在嘴角一般。
你受伤了。安尘看着少年,指着他的嘴角。
拜你所赐。嘲弄地回应,对方似乎不把伤放在眼里,伸手在嘴角一抹。
你流血了!
流不流都一样。我身上的血本来就不是我的,没了更好。逞强地回着对方的话,柯一按下手势。可是身体却不如他的话一样逞强。越来越多的鲜血沁出,将他的嘴角以及下巴染得鲜红。
你不应该再说话。劝导警告的话语从远及近,进入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的剑不仅破了你的攻击术法,还顺带破坏了你的护身结界。
说话的人声音很温柔,但是说出口的话却是一点都不温柔,甚至有危险的信息,你一说话,留在胸腔里的气流就会不断地冲击你心脏所在的部位。
你应该很明白,结界破坏后,心脏是你最脆弱的地方。
谢谢提醒。在他说完之后,柯一礼貌地致谢这个声音,你的手法很准,诺天阁下。能够准确地击毁我的术法,而且是用剑,远距离的投射。
幻瞳还真是名不虚传啊!末了,少年还加上一句,听不出是夸奖还是讽刺。他的这句话却引起了现场的震惊。
那把平常的剑,就是幻瞳。听到的人齐齐看向那把半插入地面的剑刃。
银白,剑柄上一片干净。是和传说中的幻瞳有些相象。如果这把剑真的是幻瞳,那——
他不就是帝国的第一杀手?
号称是微笑杀手的那个?
没有想到竟然是诺斯的儿子。
是啊,难怪一直没有见过他的儿子,原来是帝国的杀手。
看不出啊,真是没有想到!
……
议论纷纷中,他们口中说的人低调地出现在他门的视线里。金色头发的发稍微微扬起,飘扬的额发下双瞳迷离地闪烁,好象是无法抗拒的蛊诱惑着你注视他的棕色眼睛。还有嘴角若有似无的笑容,和蒙娜丽莎一般神秘,是永远无法猜透的迷。
这位温柔的绅士,残酷的杀手,优雅地出现在宴会上。
其他的绅士露出戒备的眼光,审视着这位危险的人。
淑女名媛们悄悄打量着新出现的人,红晕浮上了她们的脸颊。
月上正空,静静地俯视着这片不安静的草地。
单手凌空,手指朝着前方低低一挥,白色光芒带过,闪电般在半空中一晃而过。草地上半寸入地的剑消失了它的踪影。
诺天拉紧了衣袖,将右手放置身后。他来到安尘的面前低首行礼,属下见过陛下。
不必行礼。安尘客气地应声。
谢陛下。挺直了身子,金发男子退后几步,在诺斯的身边站定,冷漠地看向仅穿了一件白色衬衣的少年。
现场沉默,压抑的气氛纠结在空气中。
该出场的人都陆陆续续地出现,排演了很久的戏码应该很快就要上演了。待在一边沉默的诺斯悄悄地对着二楼打了一个手势,食指与拇指展开,其余三根手指弯曲紧贴手心。
这是他们的暗号。
代表着——“杀”。
总督府外有阵细微的骚动,黑影在围墙的边上摇晃,脚步声整齐而又清晰。
隐在黑暗中的人眼神一亮,然后悄悄地离开。在他走了之后,另外一个黑影也无声无息地离开。
一个接着一个,不知道被人监视的黑影逐渐地增多,渐渐地包围了整个总督府邸。
府内,游泳池边,草地上。筵席上的杯盘层层叠立,也有未开动的食物好看地装在白瓷盘里;鲜花在空气里慢慢地枯萎,因为那空气的温度随着夜的深入慢慢地冷却。乐器的琴弦丝丝分明,整齐地排列在原本就属于它们的位置上;跳跃的十指早已离开了它们,灵动的音符早已飘散在空气中,孤单地在原地守着寂寞。
音乐安静,气氛安静,人安静。
血丝在少年的嘴角妖艳地滑动,盘旋在颔下,然后归落尘土。
啊!不知道是谁尖叫了一声。
惊呼中,柯一单膝跪倒在了地上。
他右手抚胸,左手撑地。黑发自他的后颈滑落,柔顺地垂在耳侧。黑色盖住了他的脸,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他的眼前,是深秋的草枯黄的颜色。生命枯萎的颜色。
星复术被破,导致自身的灵力大幅度地流失。现在身上残留的余力只剩原来的百分之十。外加护身结界的消失,“护”反而变为“害”,严重损伤了他的内脏。再加上之前的反噬……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痛苦重叠在一起,使得靠术法生存的他支持不下去,无力地瘫倒。
果然被爱尼奥说中了,今天晚上真不应该来啊。汗从额头渐渐地渗出,濡湿他的头发,他无声地苦笑,照这样的状态,他怎么逃出去?更何况,他还要带走一个人。
蓝?某一处暂时被遗忘的意识突然地回来脑中,少年闪电般抬头,目光急急地略过一旁。刚才伤重坚持不下去,他无意识地松开了手。那只一直紧握着的手。
小蓝?
记得以前曾经说过,松手就是放弃。头顶传来安尘的话,直达他的心脏地带。你放弃了。
松手就是放弃。痛楚又加深了一层,这一次深入骨髓。艰难地向着对方望过去,将那幕痛心的场面收入眼里。
小蓝?少女雾蒙蒙的眼睛没什么变化。她还是无神呆滞地看着面前的事物。不同的是她已被包裹在白色的披风之下,在安尘的怀里。
就在刚刚的瞬间,在他倒下去的时候,安尘一把拉过卫蓝,拥入自己的披风内。
熟悉的场景。松手,那一次的松手,也是如此。
只不过那次是他放的手——
惊讶地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她不相信,不相信。
追随着他的动作,她的目光质问地看向他,一遍又一遍地问,为什么——
而这一次,没有了那样炽热的眼光,仿佛失去了什么。
不管失去了什么,他都没有资格再开口了。
夜渐渐渗透,空气里的水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