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吴家的小男孩慢慢睁开了眼睛,然后突然“嚯”地坐起身来,把旁边的吴树吓得一声尖叫。男孩惊恐地望着周围,不停摸着自己的脸和胳膊,眼里写满了恐惧。
吴树娘走过来,男孩吓得直往床边缩——他身上依旧没穿衣裳,只裹着云夕的小红斗篷。
“孩子,别怕,我们都不是坏人。”吴树娘慈爱地望着男孩,递给他一碗冒着热气的米汤。
吴树看着娘手中的腕,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女人心疼地摸了摸儿子的小脑勺,“他病了,给他喝口暖暖身子。”
吴树撅着小嘴说“好”。
男孩用他的小眼睛盯着眼前的两个人,觉得他们也不像坏人,慢慢放松了警惕。他接过米汤犹豫着,终于放到嘴边咕咚咕咚喝起来。
一碗米汤下肚,男孩眼中露出点神采,吴树娘找了几件儿子的单衣给他,“家里也没有多余的棉衣,这几件虽不能抵寒,总比你光着好,先穿上吧。”男孩倒没拒绝,胡乱就往头上套,女人笑笑帮他穿平整了。
“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怎么会一个人来这儿?”吴树娘试探着问。男孩避开她的目光,低着头并不回答。
“唉!”女人叹气,“怕也是穷人家的孩子,可总得给件衣裳穿呀,你爹娘也真够狠心!”
听到“爹娘”俩字,男孩抬起头来似乎有话要说,不过一转念又低了下去。
转眼就到了晌午,该吃午饭了。
“娘,他要在咱家吃饭么?”吴树担心地问。
吴树娘也叹气,早上才去哥嫂家借的米,家里实在太穷了,儿子天天喝粥又喝不饱,就盼着今天能吃顿干的。
“让他在咱家吃一顿,就一顿,娘看他实在太可怜了!”
“那咱们又得喝粥,我都喝了半个月的粥了!”小吴树的眼泪扑簌簌掉下来。
男孩在床上听得清清楚楚,他起身下床,准备悄悄离开吴家,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了什么,折回床边又拿起了小红斗篷。
男孩走在村子里,使劲四下张望,还是不知道这是哪里。他看对面有座高山,想着也许爬上去,能够看得远些。
福员外家就在山脚下。
男孩走到福家门口,早有眼尖的家丁看到了他手中的红斗篷。
“嗨!小子!你手里的斗篷哪来的!”
男孩停下脚步,望着气势汹汹的来者有点害怕。
“把斗篷给我!”来人凶道。
男孩一下把手藏到背后,“不是你的!”
“吆喝——这是我们家小姐的!”
另一个人说:“你跟他废什么话,抢过来!”说着就上手来抢。他的手刚碰到男孩,身子就一下飞了出去。另一个害怕了,“你你你,你什么人!”
正好此时老员外送大夫出来,看到门口大吵大嚷十分不满,“你们干什么,还嫌家里不够乱么!”
“回员外,这个来路不明的野小子拿着小姐的斗篷!”
老员外看着门口的男孩,只见他穿着不合身的衣裤,长相猥琐,一点讨人喜欢的模样都没有。
“小娃娃,你手里的斗篷从哪来的?”
“一个女孩给我盖在身上的。”
“那个女孩就是我女儿,你把斗篷给我吧。”
“不行,我要见那个女孩。”
“为什么?”
“我要还她东西!”
老员外皱眉,“东西我帮你给她,她现在生病了!”
“我知道她病了,我自己给她。”
看着男孩的那股倔劲,福员外还心软了,挥挥手说:“带他进去吧!”于是男孩就跟在家丁的身后,躲躲闪闪进了福府。走到云夕房门口,男孩拦住随处,“你们别进去!”随从愣着不知该不该听从,男孩早已进了屋,将门在里面反拴上了。
福夫人得知女儿将要不行后彻底昏厥,至今未醒,前厅福员外正愁眉苦脸地喝着茶水,想着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云夕房里的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跑进来,刚喊了句“员外”就被门槛扑通拌了一交。
老员外手里的茶杯顿时落地,心想大概是女儿不行了。小丫头爬起身来揉揉脑门,“回员外,小姐醒了,正和那个男孩说话呢!”
云夕房里,男孩站在云夕床边,被眼前的小姑娘笑得有点不好意思。
“这到底是谁给你的衣服呀,丑死了!”
房门被老员外推开,云夕小脸红扑扑地叫:“爹,你给他找件衣服吧,你看他穿成这样!”
福员外走到床边,一会看看女儿,一会看看男孩。
“你怎么把她治好的?”
“我爹教我的——治这种病的办法。”男孩小声说。
“你爹是大夫?”
“嗯。”回答的声音更小了。
“好,好,真是太好了!”福员外也许是太高兴了,没有深想,也没有追问,“来人啊,快,找几件合身的棉衣给这个小娃娃换上!”
“我不要衣服,你能送我回临峰山吗?”男孩突然扬起头问。
“临峰山?”老员外脸上露出迷惑,“我没听说过这个地方啊?”
“就是一座很高很高的山,旁边还有一个湖,叫碧芷湖。”
员外摇头,“我真的没有听说过,不过你放心,你救了我的女儿,我一定派人帮你打听这个地方!你现在住在哪里?”
男孩脸上露出难过,“没有地方住。”
“爹”,云夕在床上着急地说:“你让他住咱家吧,一旦我再生病,他也会给我治呀!”
老员外问:“你爹娘呢?”
“他们——他们不要我了。”男孩的眼泪都快掉下来。
“傻孩子,哪有父母不要自己骨肉的,这样吧,你就先住这里,我帮你打听那个地方,也许你爹娘有什么苦衷,或者过几天就来找你也说不定!”
老员外的话让男孩的眼里又有了神彩,“我爹娘会来找我吗?”
“会的!会的!”云夕说。
“那可太好了!”男孩的脸上浮起笑,他笑起来似乎也不那么难看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老员外问。
“我叫——九天”。
“疑是银河落九天——九天,好好听的名字”,云夕笑着对他说:“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
九天的笑里露出一丝无奈,他想:我不可能成为一个了不起的人,因为,我是一只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