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时代才能使伟大的社会向前发展。在我们这个小小的星球上,不知有过多少次伟大的时代所产生的伟大机遇,可是中华民族在那些机遇面前每每总是失之交臂。在这个星球的另一边或者就在我们的身傍,有许多民族审时度势地抓住了那些机遇,他们强大起来,发展起来了。而在我们这块饱经欺凌与蹂躏的美丽而富绕的国土上,却一失再失。直到本世纪中叶,在伟大的平民领袖毛泽东等人的努力下,机遇和发展似乎才光临我们这块国土,可是,众所周知的原因,我们又一次与其机遇失之交臂。民族在呼唤,生灵在呼唤,大地在呼唤,终于在本世纪末,民族的精英们抓住了这个机遇,伟大的发展机遇才幸临这块庞大的土地,历史开始了伟大的时代。
即使这样难得的伟大时代,当然也有人反对,甚至有人咬牙切齿,深切痛恨这个时代。具有讽刺意味的是,那些痛恨这个时代的人却正好与这个时代的开创者是同一样党派,或者他们曾经就是吃惯了大锅饭和得到好处的那些人,现在他们的既得利益被改革的洪水给冲得七零八落,而他又无力面对竞争和市场。
绝大多数的、贫苦的、平凡的人们,具有开拓精神和应变能力的人们则欢迎赞美这样的时代。
农民们就是。
象周方祥,这个曾经无比贫因和尴尬的农民,只在改革开放短短的几年时间内,他就走上了致富奔小康的路。
自从把淤泥垸那个三十多亩田改成渔池之后,仅只一年,他又迈向了一个辉煌的时期,只一年,他不但收回了前年开挖渔池的全部投资,而且还赚下了一大笔。不仅是鱼的收入,他还在渔塘埂上砌了三间屋子,红砖砌成的墙,石棉瓦屋面,一间用于守夜,另二间他喂了十几头猪。四周田埂种着猪菜,猪粪养鱼,鱼又赚钱,在这条良性循环的链条上,周方祥的脚步越来越坚实。
当然,指望猪粪来养鱼,这只是个天大的笑话,这个农民全靠的是自己的勤劳,吃苦和活泛脑子。由于他投放的是那种投资省,生长快的鲢子鱼苗,从鱼苗到成鱼只需一年周期。这种鱼有很多优点,它主要是食浮游生物,不必要精饲料,它栖息在水的上层,也不同底层鱼抢食,成长快还不容易得病。不过它有个缺点,那就是能吃,而且它吃的多数是令人恶心的东西,牛屎猪屎人粪尿甚至化肥。其实这又是外行人的认为,实际上它并不是直接吃的那些粪肥,而是由那些粪肥养成的浮游生物。长口的要说,生根的要肥。这同样需要人的勤快、吃苦。周方祥和他的妻子王小梅以及全家齐上阵,砍青肥,收牛粪,拾猪屎,方祥常常忙的手上脚上都沾有粪。他一年上头戴着顶草帽,穿着破旧衣裳,赶着牛和板车,在长江大堤上拾牛粪。漫长的长江大堤,一年四季放牧着数不清的牛群马匹,这里成了沿江村落天然的牧场,有着丰富的牛粪马屎。在责任制之前,这些粪源还特别俏呢,各大队还划段收拾,搞不好还拳脚相见。责任制之后,农民们没人再看得上这些粪源,他们都指望又干净来得又快的化肥,谁还会挑着两个粪筐,背着个粪耙丢人现眼地来拾拣呢?周方祥和他的全家几乎就这样拣了几万块钱。
我们知道,时间己不知不觉间迈向了一九八六年的春夏之间。这段时问,江汉平原正是雨水丰沛的时候,丰厚的雨水和高湿高温的气候,正是鱼儿们一年生长最旺的季节,也是鱼儿们吃得最多的时候,王小梅和方祥夫妻俩整天都扑在渔池上,没黑没日地投肥投草。也就在这时,他妈(也就是他全家)种植的十几亩水白田也正到栽秧割麦收油菜籽栽棉花苗的大忙季节。
没得办法,鱼池都要先放一放,去大田忙活。
累得要死的王小梅开始动气了。自从跟上周方祥以来,窑厂里烧火做饭的“工作”也丢了,来到田场里跟方祥一起牛马般的生做死做,她从未埋怨丈夫一个字。前些年,家又穷又大,她几次提出要分家来过,连儿子在内三个人,肯定过得优裕有余,可方祥硬是没同意,口口声声要等他弟弟方和成亲后再说,去年腊月,他弟弟方和妹妹方美在同一天安置了,嫁出个妹妹娶进个弟媳,这一大家人还是没少,她又跟方祥说过要分家,可方祥却再次要把三个妹妹都出嫁后再说,最小的妹妹今年才十五岁,那样说来还要等四五年。
这些年来,他们夫妻的发展也靠这个家庭,别的不说,前几年种那个三十多亩田,不是家里的弟妹和公婆起早摸黑,泥里水里,就指望他们夫妻二人做得趴在地下也做不完。自己这些年到这个家来后,没有规规矩矩地烧一次饭,除自己的内衣外,也没洗过一次衣,特别是儿子从生下后,几乎和她这个做妈的没什么缘份,现在儿子都上学了,连给他擦屁股的次数都可以数得出来。
王小梅也不是个不识好歹的人。
实际上她真正有气的或者说耽心的是将来这个家怎么个分法?从历年积蓄到去年渔池和卖猪所赚的钱,方祥手中大约积攒下四万多块钱,虽然这钱是由方祥拿到银行去存了,存折放在她手中,可将来这钱怎么用?怎么分?如果把家分开,四万块钱就算他们夫妻开恩,最多分给那一大家二万块,今年渔塘的收入和卖猪的钱又可以有个三万多块,这样在年底她手中就有了五万多块。这样一笔钱存在银行,存折放在她手中就会心安理得,她要当当手中握有一笔巨款的家,她从来就不想自己是个老是听人摆布的角色。
她把这个“气”和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的时候,方祥却一句话也不说。当然,他心中明白,这个家迟早是要分的,但弟弟方和结婚才不久,以前方和是怎么拼命给他帮忙的,他心里一清二楚。现在就分家,他还是一个大哥吗?是人吗?
王小梅见方祥不说话,以为自己点了方祥的穴路,于是趁机说:“咱们把钱分二万块给他们,各干各的,虽然没有了田,我们三人能吃多少粮?卖它个几千万把斤谷几个钱?”这个道理他也清楚。
“你看我们现在住的房是个啥房,比牛栏猪圈还不如,亏你还是周家村父老眼中的富户呢,屁!比人家穷户还不如。”
王小梅这下才点了周方祥的穴道。是的,他在周家村一直被排在富户榜上,自从刘树清的妻子被活活烧死后,刘树清就再也不能外出拣破烂了,于是就从周家村的富户榜上落下来。时至今日只有他与柳文武平分秋色,可柳文武他楼房都住腻了,他周方祥还在朝低矮的棚屋里钻。
这些年来他不是拿不出钱来把房子做好,而是他在内心里不愿意刚刚有了点钱后就大把大把地用在建房上,虽说养鱼和家庭收入都很可观,但有句老话不是说: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吗?真遇到个天灾人祸,手中没有再起动的生产资金,那他周方祥不成了条死狗?况且他骨子眼里还酝酿着勃勃雄心,那就是淤泥垸还有将近五百亩湖田,虽然这些田的种植权在别的生产小组,但所有权属于周家村委会。他曾和杜强谈过这一话题,想把这片田全部开挖成渔池,杜强非常同意,两人把帐一算,那至少需要八万多块钱的投资。这些年来,村委会这个最基层一级的集体组织,己今非昔比,没有一家村办企业,又不能什么都找农民摊派,就连几个村干部的工资也是从农民的牙缝里拔来的,还有数不清的上缴摊派,己经压得村委会喘不过气来,农民们也怨声载道。杜强只是拍拍周方祥的肩,无能为力地叹叹气,周方祥也只好把他的那个勃勃雄心收敛收敛。
做房,就做房!
王小梅说得太对了,他们住的地方比牛栏猪圈还不如。去年弟弟结婚时,就用他结婚时的那间房,他和王小梅就搬到了这间棚屋里,隔壁就是猪圈,那种怪臭味直熏得人头昏脑胀都不说,主要是热天里热得象火炉,冷天里又冷得象冰窖。又没有电,也就没电风扇,更没取暖器,只能干挺着。
“是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