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泊林居士
石凌云一觉醒来,正是半夜,只觉舌头干燥得像老树皮,木渣渣的难受。自己分明是被渴醒了,这是在哪儿?懵懵懂懂地想了半天,下意识地坐起来,伸手四下摸了摸,哦,是沙发,原来没脱衣服就睡了。这时他从迷糊中彻底清醒过来,猫下腰,在地上划了几下,摸着自己的拖鞋穿上,站起来,凭着感觉开了门,蹑手蹑脚地摸进厨房,只见窗外仍然黑蒙蒙的,耳听水池里传来快速清晰的滴水声,想必王佳用来接水的盆已经满了,借着路灯透进来的光亮,他拿起罩在自来水龙头上的大茶缸,从盆里舀了半缸子凉水,猛喝了一气,感觉还不过瘾,又舀水喝了几口,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他抖了抖洒在胸前上的水,又抬手拍了两下,然后悄悄走进侧所,美美地撒了一泡尿,回来径直走到沙发上重新躺下。过了一会儿,感觉有些冷,心想当初王佳为什么没给我盖被?这么不关心自己,一定是生气了。于是起身来到床边,摸到自己的被子,仍然好好地叠放在一堆。他脱下衣服远远扔在沙发上,拉开被子蒙上自己,伸手探进王佳的被窝,摸到她温暖的身子,明显感到自己的手很凉,王佳的皮肤有点儿起栗。
石凌云抽回手,替她掖好被子,翻身睡了。
再一觉醒来,天己大亮,石凌云发现屋里没人,王佳己经上班走了。桌上摆着两条熊猫烟、两盒包装精美的冬枣。这是昨天郑涛送给他的,石凌云想明白了,但是还应该有别的,当初记得没这么少,想必王佳存在别处了。昨天自己是怎么回的家?想不起来了,他己失去了对那段时间的记忆。坏了,今天去省是里开会的事情还没告诉王佳呢。
石凌云急忙穿衣起来,先拿出电动剃须刀刮胡子。他的胡须很重,每天必须清理干净,如果隔一天再剃,可就难了,这么多年剃须刀己经用坏了七八个。剃须刀碰在硬胡子上,发出啃骨头一样吃力的声音。
然后就是快速地刷牙,洗脸。
母亲闻声从屋里出来,站在过道里,一脸责难地看了他。
石凌云擦着脸,走过来笑道:“老妈,今天怎么回事?光拉长脸看我,怎么看,怎么像小品里说的长白山,为什么不唠叨?也没叫醒我?”
母亲气愤地说:“还好意思笑呢?昨天骂了你一晚上,你竟然不知道?都忘啦?你媳妇生了一晚上的气。让我说你什么好?这么大的人了,站起来比谁都高,一回家就像醉猫儿似的,喝香甜了不好?非喝醉了才罢休?要不看在你今天出差的份上,我非要再骂你一顿不可。今天我故意不叫醒你,就让你迟到,看你以后长不长记性。”说着,叹了口气道:“放心吧,我替你听着手机呢,来电话自然会叫你的。”
石凌云奇怪地问:“你己经知道我要出差啦?王佳知道吗?”
“你呀,真是喝糊涂了。”母亲说:“不都是你告诉我的吗?我这么大岁数还没糊涂呢,你说你,整天就知道喝酒,孩子的学习一点不管,你哪儿像个当爸的,也怨不得王佳生气,骂你是酒囊饭袋……出差的事我己经告诉她了,你以后就不能少喝点儿?算我求你好不好……”
石凌云不耐烦地说:“谁想多喝?这不都是为工作嘛,你别总跟着添乱,好了,我上班去了。”说完带上门出来,到了楼下,仍能听见母亲的唠叨:“难怪王佳说你,我看你也不会别的,真的假的,整天糊弄人,就算是为了工作,也不能糟蹋自己的身体呀……”
自行车放哪儿了?石凌云站在楼下茫然四顾,仔细地寻找了左右两个楼口,最后终于想起来,忘在火锅城的门口了,昨天是郑涛把自己送回来的。于是赶紧跑到路上,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火锅城,一路上暗自企盼自行车安然无恙。可是到了火锅城门前,却没有发现任何自行车的迹象。
石凌云心中叫苦不迭,对司机说等我一下,我下去问点事情。一溜小跑过去,敲开饭店的门,问值班大爷“看到门口放的自行车了么?”
老头儿摇着头说:“不知道,没看见。”
石凌云暗想冤死了,为了吃顿饭,把自行车丢了。四处张望了一遍,无奈只好上车去机关,他想回头怎么和王佳解释?实话实说吧,肯定受抱怨,只能撒谎说出差这两天,自行车放在机关丢了。不过王佳肯定还要发脾气,这能想象得出来,妈的,我愿意丢?石凌云气愤地想着,不过,糊弄这个傻玻壹也容易,王佳可能会问:自行车放在机关也丢?怎么不会,我们机关都丢十几辆了,认倒霉吧。想着王佳听完他的解释,那副惊讶和无奈的表情,之后又到处跟工友宣传的神态,石凌云不禁把自己逗得嘴角露出笑容。
到了机关,正好楼道里没人,他悄悄上楼开了办公室的门,泡了一杯茶,想清静地待会儿,养养神儿。刚坐稳,周媛就笑嘻嘻地推门进来了,在他对面坐下,见他落寞无言,周媛出其不意地拍了一下桌子,伸手在他眼前一阵乱晃,笑道:“石科,你迟到了,坦白说,昨天是不是喝高啦?”
石凌云心里一阵烦乱,眉头不悦地皱起来,没好气地说:“你那么大声干什么?我和你有仇?小周啊,你挺聪明的孩子,为什么别人不爱听什么,你偏说什么?气我有瘾?实话告诉你,我昨天根本没喝酒,是帮朋友办事儿去了。今天早晨下楼,发现自行车丢了,所以打车来上的班,够倒楣的了,别再让我糟心了,好不好?”
由于石凌云从未用这种抢白式的语气对待过周媛,她不禁愣了几秒钟,本来只想开个玩笑,没想到石凌云说话这么噎人,这下周媛的面子挂不住了,脸上失去了笑容,咬了咬嘴唇,站起来就走,把门“咣”地带上了。
石凌云取出一支烟,嘴里叨咕着“年轻轻的不懂事”。刚要打火,就听见外面传来“咚咚”的敲门声。谁又来烦人?这么大的声音,还挺理直气壮,肯定是熟人无疑。没办法,石凌云只好起身开门。
没想到门口站着脸若冰霜的周媛,石凌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周媛劈头盖脸地冲他嚷道:“丢辆破自行车有什么了不起?谁没丢过?看你那小气样儿。昨天下午我替你应付了好几码事,你知道吗?打手机你又不接,把人急得团团转,没想到一大早就先冲人发火,无缘无故,我欠你的?该你的?狗咬吕洞宾你。”小周的倔劲上来,真有点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说完,再不理会石凌云,转身走了。
石凌云看着她的背影,恨得牙痒痒,眼睁睁看她进了对面办公室,并狠狠地关上门,不禁被她气乐了,心道“他妈的臭丫头,娇纵任性,说翻脸就翻脸,这年头在机关,究竟谁怕谁啊?”
石凌云对上门,正骂骂咧咧地叨咕着。这时门悄无声息的闪开一条缝儿,露出半张脸,见石凌云在,就推门走了进来,原来是法规科的方琦。
方琦奇怪地看着他,笑道:“站地当间干什么?锻炼呐?真是全民健身从我做起啊,好。对了老弟,昨天下午半天找不见你,忙什么呢?”
石凌云笑道:“我还挺金贵的,一会儿不到就有人找,有事儿?”
方琦道:“没啥事,就是想和你坐会儿。”
“是啊?”石凌云笑着说:“那就请坐吧。”
二人对面坐下,石凌云从口袋里掏烟。方琦抢先掏出一包软中华香烟,一边抖着往外倒,一边说:“还是抽这个吧。”
凌云拿过来赞道:“好烟,还是老兄档次高。”这样的表扬毫不费力,对方高兴,自己得实惠,是机关人都会说的便宜话。
方琦点上烟,深吸了一口,带着一脸锈色,缓缓道:“老弟,我跟你讲,现在机关情况都差不多是明的,咱哥俩儿这么多年没见外,我就跟你掏心窝子说真心话,这回机关竞聘,你们都各就各位了,唯独我们科来真的,在这个时候,老哥我需要你大力支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