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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雨了。

    来到北京之后的第一场雨。大栅栏露天店铺的遮阳伞被雨水演奏出毫无节奏的“嗒嗒”声。太阳被云覆盖，天空灰蒙蒙的。

    一切都像家乡的雨季。

    张二蛋打开窗户，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大栅栏满街都是垃圾，平时不觉得臭，下起雨来，压抑了半个夏天的气味被激活了。张二蛋早已对这种气味习以为常，每当下雨，家乡都会出现这种气味。张二蛋的家乡最早是以环境脏乱闻名全国的。在他的印象中，小城的天空没有蓝过，天上每天都是灰蒙蒙的。当地流传着一个故事。话说某年，美国发起战争，进攻中国。当美国空军飞到大连上空，准备进行轰炸任务时，俯视大连的美景，飞行员不禁感叹道：“我怎么飞到夏威夷，我们美国自己的领土来了？！”当飞行员飞到小城上空，准备轰炸时，俯视小城灰蒙蒙的一片，又不因感慨：“这个城市怎么已经被轰炸过了？！”

    小城的居民，百分之八十患有鼻炎。有些商人认为这是个商机，于是在小城建立一个专门治鼻炎的医院，结果半个月都没有一个人去接受治疗。大家都认为，在小城，没有必要治鼻炎，治好了，早晚还会再犯。

    几年前，小城被某非官方组织荣幸的评为“世界最不适合人类生存的城市之一”。

    为了改善小城环境，政府投资六个亿人民币修建了一条河，并把河两岸修建成为公园。这条河离张二蛋家不远，他和李百万经常去散步。此河修好之后，被当地人热情地称为“母亲河”，然而它并没有起到“母亲”的作用，时常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孩子们往河里跳。跳河自杀事件从刚开始的每星期一起，很快发展为平均两天一起。张二蛋和李百万还亲眼目睹过好多起跳河事件。前几个月，各个媒体还抢先报道各起跳河事件背后的故事，后来因为跳河这种事逐渐成为了本市的一大特点，百姓已经习以为常，媒体便对此失去了兴趣，每当有政府处级以上官员，上市公司管理层人士及当红名人跳河才会引起一点小小的波澜。许多旅游团把此当作一个旅游卖点，经常带着游客来这里寻找跳河的人，让大家看热闹。百分之十的游客什么都看不到，扫兴而归；百分之八十的游客会一饱眼福，甚至能过把“英雄”的瘾，下去救个人什么的，辛苦一番，上岸之后期待得到媒体曝光，但结果连掌声都没有，还要接受被救者的诺骂；剩下百分之十的游客就是最幸运的一部分，他们会看到名人的跳河全过程，或者一天之内看到二到若干遍不等的跳河全过程。

    派出所成立的一支巡逻队，任务就是救跳河者，还出台了一个对自杀未遂者的处罚条例。条例一出炉，自杀的成功率大大提高，由以前的不到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一跃达到了百分之七十。

    巡逻队每救一个人并不会拿到任何提成，还会浑身淋湿，被救上来的人臭骂一顿。所以巡逻队的人每看到有跳河的人，便转身离开，省得给自己找麻烦。

    有一个摄影爱好者，在河畔居住了一年，拍摄了一部史无前例的百集大型纪实片：《XX市XX河跳河自杀集锦》。本片一上市，立刻大卖，销售成绩甚至超过了同期上市的所有好莱坞影片的销量总和。全国人民引起一阵轰动，据那年不完全统计，五一和十一两个黄金周，有百分之五十多的人会选择一个黄金周去小城观看跳河。

    随着影响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想自杀的外地人千里迢迢来小城跳河。

    跳河的人越来越多，大家跳河的技术也越来越高。一个跳水运动员在跳河时作出了他这一辈子都没有做出的高难度动作，从此在自杀界拉开了“死也要死的精彩”的说法。所有想跳河的人，都把这条河当作跳河的圣地，必须有高超的跳河技术才能来这里跳河。于是很多想在这条河跳河的人都在自己的家乡狠练跳水技术，有的人在练习当中不幸淹死或摔死，有人自杀未遂，却作了跳水运动员，去为国家争夺金牌，很少有人能完成在这条河自杀的愿望，于是，这跳河又回到了从前，专门为本市人跳河自杀提供方便。

    据说还有人曾经开了一个培训班，专门培训跳河自杀技术，最后此人被某国家跳水队高薪聘请当了教练。

    由此一来，“母亲河”不仅没有改善当地环境，还给小城蒙上了恐怖的阴影。定居人数直线下降，小城人口大部分都成了流动人口。

    人们看惯了跳河自杀，似乎忘记了还有其他的自杀方式。张蛋在自家阳台用将刀子插进自己的脖子的方式自杀后，立刻引起了媒体的关注。外界都以为媒体是因为张蛋小城“蔬菜大王”的身份才关注此案的，其实最先引起他们关注的是张蛋创新的自杀方式。这几年来，他们见惯了跳河自杀，难得有这么一个新鲜的自杀方式。当他们发现死者是本市的“蔬菜大王”后，更是加强了关注程度。

    有人预言，小城的各种创新自杀即将取代似乎已成为传统的跳“母亲河”的单一自杀模式……

    李百万翻了个身，头上的伤口撞倒了墙上。他“熬熬”的坐了起来。看到张二蛋已经穿好了衣服在窗口向外张望。他听到外面滴滴答答的雨声，知道下雨了。他拿起床头柜上张二蛋的手机看了一下，七点半。

    伴着稀稀拉拉的雨声，传来一阵《七里香》的歌声。李百万感叹一句：“操，大栅栏也有这么浪漫的店？！还他妈放歌”

    张二蛋说：“放了一早晨了，是对面的超市，齐老板好像买了几个小音像。”李百万想起他们昨晚挣到的钱，心头掠过一丝忧虑。之后该怎么办？当然不能再卖荧光棒了，他们俩在荧光棒界已经臭名昭著，而且演唱会也不是每天都有的，即便有，竞争对手又太多……

    李百万问张二蛋：“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张二蛋说：“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要不，我们再回那些面包店什么的，看人家还要我们不，怎么样？”

    李百万摸摸自己的斧头发型，说：“不行，好马不吃回头草。”

    张二蛋把李百万的衣服扔到他床上，说：“穿上衣服，先去吃点饭，然后我们再到处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投资。”

    李百万边穿衣服边说：“我们就那么点钱，能投什么资啊。”

    张二蛋叹了口气，说：“碰碰吧，总比什么都不干强。”

    两个人在大栅栏随便吃了点饭，买了一把雨伞，又开始“闯北京城”。

    雨中的北京很温馨，雨声覆盖了街上的汽车高转数，低速度的发动机声音，覆盖了路人的喧嚣，覆盖了知了的叫声。数日的酷热被雨的清爽取代，两个人撑着雨伞，漫步雨中，感觉怪怪的，李百万看着张二蛋，说：“你咋不是女的？！”张二蛋不知道李百万这话什么意思，便没有回答，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死了都要唱”结束了，“唱死你”组合获得了冠军。现在满大街都是他们的照片，很多店铺放着他们翻唱的“流行”歌曲。这不禁又让李百万想起了大发，他认为，如果不是因为大发，他就不会唱那首歌，如果不唱那首歌，他就会晋级，今天的冠军肯定是他李百万，而不是“唱死你”。他们两个人对大发恨的程度每天都在升级，李百万心里默默发誓，如果再让我看到大发，我非杀了他！大不了同归于尽，受此大骗，岂能苟活？！

    李百万想再去那个酒吧看看，想知道“唱死你”走了之后，会不会换成脱衣舞女郎来表演。但他们不认路，走了一上午，竟然走到了一个旅游景点。

    是一个庙，看似很神圣的地方，人们来这里很少有人打伞，大概是以此方式来表诚心。

    这年头，进庙拜菩萨是要收费的。游客们排在售票窗口，等着买票。一个小和尚打着伞，从庙里大摇大摆的走出来，手里还拿着手机，发着信息。旁边还有一个穿着相对华丽的和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