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经过一段时期的治疗,玉镯儿的病稍有好转。她现在已能够在护士的照看下自己洗涮,按时就寝,规矩地服药。不过她还是常来找涂白。她的用意虽然是找林儿忆,但涂白还是高兴,因为这对与她进一步沟通,深入了解她的病情,给她治病提供了便利。
“姐姐,我要听电话。”早晨,涂白查房的时候,玉镯儿一定会这么说。
“姐姐没带手机呢。”涂白每次只好把手机丢到办公室。
但老是这么哄着她也不是办法,这天,涂白查完房回到办公室,玉镯儿随后就来了,见她敲着办公室的门,涂白只好让她进来。涂白也知道她要干什么,果然,她就缠着涂白要手机。涂白无奈,只好说忘记了林儿忆的号子。可玉镯儿说她知道,便接过涂白手中的手机。她没有按任何号码,就对着手机喊起来:“喂,喂,哥,哥……哥,你为什么不理我,你不要我了呀?哥……”喊着喊着,眼泪就从她的眼里流下来……
涂白连忙从她手里抢过手机,安慰她说:“玉镯儿,哥不是不要你了,是他没有听见……”玉镯儿也不理会,哭得更伤心了,她说:“姐姐,哥,他不要我了,他为什么不要我了呀!”涂白也受到了感染,眼圈都红了。她突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自责,觉得自己哪里是在给人治病,简直是在拆散别人的幸福呢!她刚要拨通林儿忆的电话,让他们对话,林儿忆却把电话打进来了。林儿忆每天要来几个电话,询问玉镯儿的情况。涂白说:“儿忆,正好,我刚想找你。是这样,经过再生考虑,并征得主任及其他精神病专家的同意,我决定以家庭病房的形式,作为一个特例,明天就把玉镯儿给你送回来试试……当然,得由我陪着……”
林儿忆没有作声,他在电话那头啜泣。
玉镯儿终于回到了林家,并且表现比想象的还好,什么事情都讲得清楚,也听话。林儿忆与涂白都很高兴。而且,玉镯儿还有一个明显的进步,那就是当着涂白的面,不与林儿忆亲热……这也让涂白感到有点失落,觉得自己老在碍着人家,是个多余与讨厌的人……
涂白每天按时给她检查、服药、按摩、扎银针……晚上,让玉镯儿服下小量的安定药睡下后,一般就不再醒来,这时涂白才回家。
这天傍晚,涂白有事先回去了,林儿忆正在帮玉镯儿洗澡。突然有人敲门。林儿忆说:“玉镯儿,你别出来。我去看看是谁在敲门?”
林儿忆走到门口,问:“谁呀?”
“请问,这是画家林儿忆先生的家吗?”来人问。
林儿忆将门打开一条缝儿,看到一位风尘仆仆的个头高大的小伙子,问:“你是谁?”
小伙子说:“我、我从北方来的,来找您,想跟您打听一个人儿。”
林儿忆心想这老远从北方来我这找谁呢?打量着这是一位很帅气的青年人,也不像什么歹人,便让他进来了。
小伙子问:“《美丽的玉镯儿》是您画的吗?”
林儿忆点点头。
“您是在哪儿画的她呢,您知道她现在在哪吗?”小伙子迫不及待地问,显得很焦急的样子。
“你认识她?”林儿忆问。
“不只是认识,她是我走失的女朋友。”小伙子肯定地说。
“你女朋友?”
“是”。
“你女朋友多大了?”
“28”。
“可那是我十年前在美院画的一幅人体模特呢!”林儿忆这么答,心里当然明白。
“照您的意思,这是一种偶合了,世上真有长得这么相似的人?”小伙子显得十分失望,而恰好这时,玉镯儿在浴室内喊:“哥,谁呀!”
小伙子像弹簧般一跳便站起来,并往浴室走去。
“不可以,不可以的……”林儿忆伸开双臂去拦,但被小伙子粗暴地扒开了。玉镯儿在浴室里一声惊叫,便赤着身子跑了出来。林儿忆心痛地一把抱住她。
小伙子相当激动,说:“小毛,小毛,真是你?我是倚剑,旷倚剑呀,王小毛!”
玉镯儿一怔,却惊魂未定,吓得在林儿忆的怀里不住地颤抖。
自称旷倚剑的青年情绪相当激动,要到林儿忆怀里来抢人,林儿忆说:“年青人,有话好说,万万不可懵撞……”
旷倚剑却不听劝阻,要强行抢人。林儿忆说:“我求你,不可以激动的,玉镯儿……王、王、王小毛她不能受刺激……你听着,是你的人我会还给你的……”
“会还给你的”几个字起了点作用,小伙子停下手来。
林儿忆安抚着玉镯儿,用手在她额上朝上摸了三下,说:“妹,哥在这儿,别怕!”这是大人怕小孩受惊吓常用的办法。果然,玉镯儿瑟索得没那么厉害了。林儿忆望望情绪激动的年青人,说:“玉镯儿,别怕,他、他是你男朋友,旷、旷……”
小伙子补充说:“我叫旷倚剑。”林儿忆说:“是的,旷——倚——剑”。但这个名字不但没有给玉镯儿什么特别的安慰,她好像重又厉害地颤抖起来,林儿忆不得不更加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说:“玉镯儿,哥替你穿好衣服……”
一听这话,本来就尚未平静的旷倚剑又一次愤怒起来,他突然失去了那点本来就是艰难维持的理智,一个箭步窜上来,一把夺过林儿忆手中的衣服,说:“我来给她穿!”与此同时,他揪住玉镯儿就往自己身边扯……玉镯儿吓得惊叫起来。林儿忆不顾一切地护着玉镯儿,旷倚剑这时已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铆足劲,朝林儿忆脸上猛地一拳,林儿忆被打得眼睛直冒金星,但他还是看到了玉镯儿惊恐的眼神,便顺势像醉汉一样滑稽地倒在地上,玉镯儿见状便哈哈大笑起来。林儿忆艰难地爬起来,东倒西歪,旷倚剑不知是尚未解恨,还是以为林儿忆在耍醉拳,又给了他一拳,林儿忆一头裁在地上,但还在翻跟斗……逗得玉镯儿捧着肚子哈哈哈哈地大笑……
但这一次,林儿忆没有很快爬起来打他的“醉拳”,而是将头埋在地上,悄悄地用衣服擦着什么……玉镯儿也停住了笑。
旷倚剑瞪大眼睛,他被眼前上演的一切惊呆了。
林儿忆低着头说:“旷……倚剑,到厕所拿卫生纸来……”
旷倚剑这时正在注视着玉镯儿,说:“亲爱的小毛,我终于找到你了……”说罢便一把抱住玉镯儿就亲。
玉镯儿吓得喊叫起来:“哥!哥!!”林儿忆腾地一下站起来,他忘记了自己脸上没有拭净的鲜血,更何况他刚才是用衣在擦,这时他自然整个就是一个血人……玉镯儿见状,便吓得一声惊叫,昏厥过去。
那玉镯儿便倒在旷倚剑的怀里,林儿忆不要命地扑过去夺玉镯儿,旷倚剑则死抱着不肯放手。林儿忆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松手,你知道吗,她昏死了!”
旷倚剑说:“你以为我不急吗?我爱她!我爱她呀!!”说罢,便将她抱得更紧了,边在她脸上亲吻着边说:“小毛,你醒醒,小毛,你不能死,小毛我爱你呀……”说罢泪水就流了出来。
林儿忆也哭了,他用命令的口气说:“我知道你爱她,我会把她还给你的,但你这时得听我的,我小时候经常是一发高烧就昏厥,医生说这种昏厥超过6分钟,患者的大脑将受到不可挽回的损伤,超过10分钟,将变成植物人,超过一刻钟,就救不活了……”
“那怎么办?”旷倚剑说,“我们赶快把她送医院吧!”
“来不及了。”林儿忆说,“也没必要,我可以救的!”
“你救吧!”旷倚剑双手一松,把她让给林儿忆,然后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头把地板磕得砰砰砰地闷响:“我求求你了!”
林儿忆将玉镯儿平躺在地上,用拇指用力按她的人中,太阳穴与膝、腿的几个穴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