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玄都。
不辞而别的御仇,回来这里了。虽然相隔了一年,但他总算是回来了。一年来,他对玄静的事一无所知。而玄静对于他的行踪更是杳无音讯。一年,可以改变很多,很多的事了………。。
他的不辞而别是有原因的。
荧荧的死,让他想起了同样死去的父亲。父亲,父亲!那素未谋面的父亲!对于他的一切,御仇没有任何直接的记忆。只是从义父的口中得到了关于父亲的东西,可绝大部分得到的是关于父亲未泄的仇恨!
父亲被现在的皇上埋伏,死在战场上,之后再被夺位………。一切都是血的恨!
以前他一直都把报仇当作自己的生命,直到玄静的出现,才逐渐把它赶出了自己的生命。可是,已经在心里扎根十多年的仇恨,哪有那么容易就消失?稍有触动就又再次爆发了,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一年了。时光就在不知不觉中悄悄的滑过。在离开小静的这些日子,御仇一直都很用力很用力地生活着。多少次,当仇恨与情感起冲突的时候,要不是御国与玄国离得远的话,他也许早就跑回来了。不过,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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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仇骑着马冲在队伍的最前头,在离城门还有一百米的地方却停了下来。
他抬头望了望城门上的那块大匾——玄都。他的心像是被烧着了,充满激情。他用了仅仅半年的时间就攻到了玄国的都城了。只要冲破这扇灰黑色的大门,玄国就彻底消失了——他就会成为新的皇上——玄静就会成为他的皇后——他们就能得到幸福了!
打开这大门的钥匙——他已经胜卷在握了——十万把玄都转得水塞不通的精锐大军!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只差等御仇发起冲锋的号令了。御军已经露出得意的笑了。
“玄护二十二年,御仇王爷带军十万,攻至玄都,坚围都城。举国皆惊,人心惶恐。”--
“吱”的一声,那扇大门漏出了一道缝隙,是来投降的么?
御仇的心陡然一震,周围的肌肉几乎托不住那不安的心脏,都快跳出体外了。
缝里挤出一匹白马,马上驮着一个人。轻盈的白纱,齐腰的乌发,纯洁的双眸,瘦弱的身子——就算是在人群中,她是一个耀眼的光点,更何况是她周围空无一人,御仇怎么会认不出她来呢?一年不见,她显得更加柔弱了。
“所有的弓箭手停箭,有发一箭者杀无赦!”这是御仇威严的声音。
那匹小白马面对着千军万马似乎有些胆怯,一步一步走得很慢。而马上的主人反而镇定自若却面无表情。御仇忍不住走了上去。“将军,小心有诈!”他没有理会手下的话。
两马相交,两人相遇!
上头是想把人烤死毒辣的烈阳;下面是被血水渗透的死土;左边是蠢蠢欲动的千军万马;右边是死伤惨重的死城。
玄静和御仇就是在这种环境下相遇了。真让人哭笑不得。
玄静的表情很怪,空洞的眼神,苍白的脸色。“小静,你怎么会在这里?”御仇的声音变得很温柔。
玄静一点也不为所动,望着御仇的眼睛,平静而无力地说:“御仇将军,我的真名叫玄静,是玄国的公主。”
听到这些,御仇差点就从马上摔下来了。御仇早预想到静的身份有些特殊,他之所有这么努力地想当皇上,一方面是为了复仇,但更大的原因是,当上了皇上,他就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到时候,不管玄静是什么身份,他都配得上她。可是,他的小静竟是玄国的公主!她会愿意当他的皇后吗?
御仇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第一次,他在战场上怯胆了。玄静没有理会,继续说:“能给我机会,把你给我的东西还回你吗?如果愿意,明天就在我们的地方等我。如果不愿意,那请你杀了我吧,那样你的士气会大增的。”没有请求的味道,没有威胁的语气,只是像背书一样地说出来。
御仇像个逃兵一样跑了,再待下去他不知玄静还会说出什么话来。他受不了了,他实在是受不了了。“全军撤退三里。”御仇无力的号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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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仇依约来到了“我们的地方”——那间小茅屋。现在刚好是春天,草长莺飞,绿草如茵。这跟御仇这半年来经过的那些残岩断壁的地方截然不同。这里也许是场战争唯一的幸存者,也许只是这场战争的一个过路点。
还是那些小茅屋,不大,很简陋。可这蕴藏着御仇这辈子最丰富的记忆。房子的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了。这跟以前一样,所有的摆设一点也没有变,而且都一尘不染。明显有人经常有人来打扫。
进到里,只看到一个白影背着他,坐在凳子上。御仇的心情很复杂。眼前的东西都是那么熟悉,可是他的小静却已经形同陌路了。
玄静听到声响站起来,转过身来。御仇看到玄静怀里抱着一个婴儿。一个很漂亮的小女孩。水灵的眼眸,樱桃般的小嘴,白皙的脸蛋,还有单薄的身子,她有与她母亲有很多共同点。这是谁的孩子呢?
玄静什么也没说,就把婴儿塞到御仇的身上,把挂在腰间御仇的佩剑往桌上一摆。御仇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要七手八脚地抱着孩子。
“这是你送我的东西,现在我全部还给你。现在开始我跟你没有任何的瓜葛了。”这真的是玄静么?
御仇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个小东西就呱呱地大哭起来了。别看她人小小个的,哭起来还挺吓人的。
玄静看着这个婴儿,眼里充满爱怜。
小东西越哭越大声,小脸蛋都涨得通红了。御仇不知所措,更加用力地抱紧了她。她却哭得更厉害了,脸色有点发紫。
玄静终于忍不住了,从御仇手中接过婴儿,熟练地哄着她。小东西很快就不哭了。这是玄静的心肝呀,尽管在她来之前下了很大的决定要把心肠硬起来,但小东西一哭,她就什么都乱了。
“你的盔甲太硬了,弄得她不舒服。”玄静总算说话没那么冷冰冰的了。
御仇很沮丧。他日思夜想的人竟把一个婴儿看得比他还要重。而且,她手上那个婴儿………
他的黑眼珠子好像覆盖着厚厚的玄冰,躲在后面的敏感的灵魂不时向外界射出的寒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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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没有遇到玄静前,御仇就像是一片死海。没有生气,没有活力。在他的世界里没有一个活着的东西,有的只是深湛的海水,和死寂的心。死海很沉寂,很孤独,死寂的海面比陆地还要静止。
有人说,这里是地狱。御仇不在意,一点也不在意,他也觉得自己像是死了一样。死了的人是不会介意地狱的黑暗的。有那么一天,玄静像一条鱼儿闯入了他的世界。就像没有见过人的野兽一样,他一个本能的反应就是--排斥。可当他带着冰冷的心去驱赶她时,竟被玄静那热如岩浆的心熔化了。他的心被化出了一个大窟窿,里面被玄静满满地灌入了爱。他十分惊异地看到了自己的心脏在有规律的跳动着,他都忘了有多久没有听到这有活力的旋律了。
就这样,他在心里腾出了一个大大的空间让这条小鱼住了进来。这鱼小条总是有办法游到死海的最深处,把死海的热血一点一点地掘出来。连死海也不知道,原来他也不想象的那么冰冷。玄静游到御仇内心的最深处,挑动着御仇的每一根神经。御仇那一条条死去的神经又复活了,也许是诞生了,(也许它们压根儿就没有活过)重新装满了属于人性的情感。死海本能想去保护这条小鱼,伸出双手,紧紧地护住她。
他以为这是对小鱼最好的保护了,可对小鱼来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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