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田大榜没有料到的事。我愤怒之下一嘴咬住了他的手腕,牙齿用上了脚尖儿的力量……日您娘我咬死你……咬死你!你欺人太甚,你把人逼得没活路了呀……
田大榜痛得狼嚎一般,直到警车赶到的时候……
我伤心地大哭起来。
这是何等感受……我好可怜!周围那么多男男女女,我快被人打死了居然看戏一样。呼救没用,皆是大眼瞪小眼,无一人站出来主持公道……
下午半晌时分,我才到了城里。
回到宿舍,我从镜子里发现脸有点红肿。幸而没带外伤,不然的话明天怎么上班?怎么跟人解释?
终于,鹃姐下班回来了。
“你在家干啥了?不当回事儿,没睡醒一样。唉!惨了!知道吗?你被开除了!”
“说啥?怎么会……”我吃惊:“姐……你骗我吧?”
“我骗过你吗?公司门口的布告上写着呢!唉!你呀……”
天哪我真的被除名了!……怎么会呢?那是我有生以来最最舍不得的地方!那里有我的欢笑,有我的快乐。情投意合的姐妹们,维持生计的收入……
不禁泪如雨下。
“也别太伤心了。”姐说:“主要是因为公司里赶一批货,经理急得火烧眉毛一样。其实我看透了,公司的订单一天天减少,早晚有倒闭的一天。我想了,过两天我也准备辞职。咱姐妹再想办法。”言罢,她哄我去用晚饭。
第二天,姐陪我去公司领取了结余的五百块钱。
“姐,你能不能再借我两千?”我说。
“有事儿?”
“嗯,急用。”
“啥事儿呀急用?这样吧,手里还有点,打上下个月工资就够了。”
下个月?天哪远水不撵近渴,白说了!
午时,在姐的催促下,我只好说了心腹之事。
……“这事儿……难哪!你爸本是拿大主意的,却靠不住。哎?那个良子……”
“别提他了,我不想。”
“哦?咋了你是?唉!小妹呀,说心里话,他给人的第一印象真的挺不错。诚实,热情,腼腆的一种。不过,我不知道你看出来没有,他那神情透着一种精明,让人琢磨不透……”
我诧异。这啥意思?大街上跑个叫花子,灰头灰脸,呲牙咧嘴。裤裆烂得似炮崩了,乌云般的屁股一颤一颤,人见了忙捂眼睛。那可是土特产,没半点精明。谁敢碰?不吃梅子不知道酸,关键不在那儿。若他母亲为人正派,知情达理,那该有多好!只是……唉!让人咋说?
是呀,此时此刻这复杂心情姐怎么也体会不到的。她局外人,那天夜里良子救的不是她。一种挥之不去的感激之情她永远都没有的。
“想真正了解一个人就是难。”我说:“有心探个底儿,还怕偏听偏信。弄得人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这话没错。我以前也劝过你探他的背景,可是现在想想,咱乡下人别看春种秋收,风吹雨打,其实啥样的都有。嘴是软的,舌头是扁的。有赶东集的,有赶西集的。特别是他们之间闹过气儿的,三言两语把人说得牛头马面。想找真相?哈!让你摸门当窗户,咋弄?”
我心乱如麻……
“你也别太着急了。”姐劝:“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办法的。”
哎呀站着说话不腰痛。她怎能体会到我的感受?倘若那老妇胡言乱语,倘若良子在真心爱我……虎妹呀,你是不是应该……
又犹豫……
伤脑筋,恨那忘不掉的他!
这么长时间了居然不见他一个电话,心里到底有没有我?……真想不到的事。开始制造出情感天地的场面,如今似虎头蛇尾,难道不清楚这是最让人伤感的?你在等啥?等我投怀送抱?卿卿我我?你还是个男人吗?
也恨自己。为什么偏偏想着他!天下的男人死完了?风华正茂的多得很,谁都有情,谁都有意。甚至有的超他千万倍,干吗这样死心眼儿?鬼迷心窍在一棵树上吊死?你头秃了还是眼瞎了?咋那么贱?
……白牢骚。就像当年的鹃姐,让一个男人没用绳拴住了。你敢说没有他地球照样转?敢说只当他死了?不敢,绝对不能!不得不承认你真的贱,贱得疯疯癫癫,黏黏糊糊,自己都觉着是人家的附属品…………
第二天,我拨通了他的电话:
……“有事儿?”
“你在哪儿?”
“在许昌。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就不能打电话了?你真是……”
“哦,明天就回去了。”
“我问你……”唉?他怎么电话挂了?
瞅瞅,他就这。你想得他一句温馨的话就像驴身上割疔疮,一头一块,生成骨头长成肉的倔!
……思来想去,认定鹃姐的话没错,眼下应该去吴家村。既然心里放不下良子,何不扫清一切障碍?但愿良子母亲是无辜的,是我想象中的知情达理,和蔼可亲……唉!要真那样的话,说瞎话不眨眼的老妇真可恶。舌头底下压死人,良心哪去了?
鹃姐本是让我出去转转,最好是找到工作的机会。这会儿全忘了。稍一打扮,便去车站坐上了去向阳镇的公交车。
半晌时分,我步入了去吴家村的路。
秋将尽。道两旁五彩缤纷的杨叶被风摘下如天女散花一般。柔柔地,轻轻地。旋成了小堆堆,小岭岭。你黄我也黄,你红我也红……左右观望,又见破土的麦苗嫩绿茂盛,一派生机,似碧波连连的海面伸向天际……
人入村口,首先看到的是那老妇的住房。她那人……咋说呢?怎么看也是老实巴交的。与世无争,饱经沧桑。哪像撒谎的料?常言说无风不起浪,她不会无中生有,而且把事儿说得安鼻子带眼睛。撒一个谎就得编十个谎去圆,多费劲,她何苦呢?
“又是你?!”
声音大而粗,吓我一跳。
环视着,这人在哪?
“又干啥来了?”
天哪人在茅房呢!终于出来了,他紧着裤腰带,眼睛直盯着我……
是大胡子!怎么是他?——真冤家路窄!
“还去俺家吧?”他说。
“你别过来!我今儿有别的事。”我有点恐慌。
“啥事儿呀?你不是记者吗?我听人家说,记者记者,又饥又渴。终日找事儿,没事儿挨饿。不用说又来问人的。听我的没错,还去俺家吧,俺娘记性好,这村上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没一个不知道。”说着又走近我。
“你远点!”我真是怕。他身上散发着呛鼻子的臭气儿,而且担心那衣服上有跳蚤随时蹦出来的可能。
“你是咋啦?”他若有所思:“这样吧,我介绍个能人给你。她是俺村的妇女主任,名声可好了,好多人有啥事都问她。不过,你得出介绍费。”
问妇女主任?还别说,这倒是可行的一步。农村这女人,对每一个都了如指掌的莫过于妇女主任。而且大都实话实说,心直口快……
“同意了我就领你去,不过介绍费十块钱,少一分都不干!”
我立刻拿出十块钱扔给他:“走吧?”
他笑嘻嘻地拾钱装衣袋里,领我往村里走。
其实要去的人家在他家后面。他指那家简陋的大门说:“就那家儿,你去吧!”
我走上前去唤两声,果然出来一女人。
啊……这人好面熟!真的……真的象在哪儿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