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老人,盼她能说出让人接受的话。
“咋说哩,你妈那人有时候让人捉摸不透。”她接着说:“那时候你还小,不记得事儿。她不肯在家呀,就好像外面啥地方拴着她的魂儿,很少在家……”
我惊疑……
“记得那时候……想起来了。是有一天晚上,我在灯下跟你六爷扯闲。我问:‘那笑山家的就不着家,是不是做啥生意?’你六爷吧嗒吧嗒吸着旱烟,直皱眉。我以为他没听清,又问一句。谁知你六爷眼睛一瞪,没好气地说:‘啥生意?给笑山弄绿帽子哩!’那时候人都穷呀,买顶帽子得几块钱,谁舍得?我随口说:‘人家笑山真好妻命!娶个女的多有能耐。看看你,三九天还头顶个破毛巾,老冻得鼻青脸肿。我想,你要是不好意思张嘴,我去笑山家说说要他一顶。哎?说错了!我好心好意他不领情,竟是拍屁股大骂,只想拿烟袋杆儿敲我的头。哎呀后来才听人说,戴绿帽子就是王八,祖宗的脸都丢了……”
我忍泪不住……
老人的话象钢针一样扎在我心上。这是真的吗?我妈妈真是那样的人?……不会的,一定不会的!也许我妈妈有错的地方,在爸爸面前不是好妻子,在众人眼里不算好女人。但是尽管如此,也不能把她说得一塌糊涂,身败名裂呀!她已经不在了,已经在人间消失了。那为什么都不能客观地原谅她?黑锅能让她背多久?这公平吗?
这时候,阶玉嫂子来了。
“虎妹,走,去我家吧!”
“不,我还想去家瞅瞅。”我难过地。
“去啥呀!我刚从你家过来,大叔还没有开门。”说着上前来拉我的手……
原来,嫂子是从她娘家刚回来的。
“……这咋说哩?昨天夜里我一接到你的电话,想着不是小事,就赶紧去见大叔。”我进嫂子家没坐稳,她就叹气道:“我哪想到这么多事儿?只想着让大叔有个思想准备。谁知道他听了愣半天不言语。我刚出门走,忽听见屋里啪啦一声,象摔了啥东西。可吓死我了。我就纳闷儿,你说大叔的心思在哪儿?”
“谁也没办法。嗐!我这次回来算是闯大祸了。”
“反正他恨你妈,你妈妈象屙他眼里了。”
“我听说昨天夜里还有拖拉机,去多少人?”
“不清楚。不过……不过虎妹,有件事……”她显得异常犹豫。
“啥事儿?……你咋吞吞吐吐呢?……哎呀快急死我了!”
“这……这……这咋说哩?”
“说!有啥说不得?俺白唤你嫂子了,说句话嘴里噙冰棍儿一样。”
“哎呀我的小妹,说句良心话,这村上谁看得起我?自己几斤几两最清楚。日他娘谁把我当人看了?就只有小妹你呀!对我实心实意,象亲妹妹一样。就为这,嫂子啥事都不能瞒着,得让你知道!”
“哎哟快别卖关子了,倒是说呀?”
“那是昨天夜里……大概后半夜了。我正睡哩,突然有敲门声。我以为你哥回来了,忙去开门。你猜门口谁站着?是二孬!我的天他真不要脸了,恼得我一巴掌下去。谁想他苦苦求饶。嘴咧得烂杏一样。说他快走不成了,多半是伤了胯骨……”
“那咋回事?”
“我把他拖屋里,他喘好长时间才说,说是你爸爸央他干活儿,就是移坟的事。忙了大半夜呀!说是移坟,其实容易得很。象翻土堆一样。把老坟的土装车上拉你家的老坟地。堆起来就成了。原来老坟底下一锨也没动!”
我大吃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