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二叔从城里气喘吁吁赶回来了。他说在县医院转一圈儿也没找到我后妈。后来问一护士,说是朱阿秀转了地方。但去向不明……
“咋不去她娘家看看?”有人提醒。
“谁不想去?可我不清楚地址。”
四爷长叹:“唉!人算不如天算。看起来他夫妻注定是这结局了!”
棺材拉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
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只是冷得很,似到了寒冬腊月。甜甜在我怀内直发抖,目光呆呆地望着我。事情远远没有结束,这样如何是好?我思忖再三,便抱甜甜到六奶奶面前,跪下道:“奶奶,俺求您个事儿!”
老人惊异。
“奶奶,还让甜甜在你那儿吧!我看她总是颤着,真怕吓出个好歹来……”
老人忙搀我起来,说道:“孙女儿呀,奶奶气归气。可也清楚这孩子可怜人。我照看就我照看吧!不过你在家要好好听大人的话。人家都是为你好哇真不知道?”
处于这般境地我真不知该说些什么。一直把甜甜抱到院外,才依依不舍地交给老人。甜甜好远的路了还回头看我……我倍感无助与凄凉。在这惶恐不安的时刻,在爸爸的遗体旁,在我不知所措的困境中,六奶奶和甜甜是我的胆量和依靠。而现在,他们都走了。当想到回去再面临长者们异样的眼光与怨恨的时候,我怕得想哭……
幸而邻居的二婶儿在屋里。帮我为爸爸换上送老衣,又让我为爸爸洗脚,换鞋袜,还有必不可少的事……
四爷又过来了,我就像老鼠见猫一样直打哆嗦。
“虎妹,我跟你说,挖墓坑的人好歹是凑够了,但家里抬棺材的不多。刚才我在村上转了一圈,看样子……人不好找哇!”他说。
我不知道如何答话。
“按规矩你应该守灵,不能远去。可不出门不办事呀!反正事儿逼这儿了。这样吧,我领你一个一个去见他们。唉!咱到难处了,也不说啥尊严不尊严,去跟人家多磕几个头,求人家哩……你说呢?”他说罢又扳指头算,再找的是六个人。而且都外姓的。有村北的,村西的……
二婶儿帮我戴上重孝。千叮咛,万嘱咐。让我跟四爷去了。
……泥泞的路上,我抓着四爷的胳膊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前走。冷风吹来,让人颤栗不止……
一次次地下跪,一声声的哀求,我几乎没有了丝毫的气力。在人面前先下称呼,而后下跪。下跪开始还行。可回来力不支体,下跪时候只得先蹲下再慢慢摆正姿势。当来到第五家时,一没小心竟倒在地上,手机都掉出来了。
手机一身泥水。当我从四爷手里接住时,它居然响起来。
我心灰意冷地接听,电话里问:“虎妹,我家的行李是你的吗?”
是良子哥!真的是他声音!我再也难以自控,放声大哭起来……
“虎妹,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你倒是说呀?你现在何处?”
我一下子瘫倒在地:“我在家……良子哥……我爸爸去世了……”说着,嚎啕大哭起来……
夜里十点多钟,四爷得信儿挖墓坑那边已近尾声。便一声令下,众人皆一步到位,迅速行动……眼看爸爸即将被装入棺材,我哪舍得?大哭着抓爸爸的衣服不放……亲生妈妈早没有了,爸爸是我现在唯一的亲人……我不能再没有爸爸!真的离不开呀!
然而无情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