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街上熙来攘往的人流，永俊心里快慰急升，歪头望望群楼中露出的巴掌那么一块大的天空，觉得很憋闷。心头似乎有一种说不出的憋闷，他就以闲散的步子，缓解一下内心淤积的躁动，排除自己滋生的那种不爽。

    他在街上走走停停，用的是闲人的心态，闲人的步伐，哪儿围了一圈人，他都会伸长脖子去瞅瞅，只图一个热闹，凑凑份子。不知不觉他便踱步来到广场边，靠在栏杆上，举目四望，发现广场周围有许多擦鞋的，他们每人都背着一个擦鞋工具箱，寻找着能给他们带来福利的目标。他撇头又看见许多像他一样的有闲人，大腹便便的从广场上恣意走过，与他不同的是，那些人一路都对着手机板高叫，好像在显示他有多忙。越忙越是有能力的证明嘛。事实上，行走在地球上的人，都是凡人，人与人之间，无甚区别，可就在这座城市里，人与人之间又相差的恰如云泥。

    正在他思索的时候，一个人停在了他面前，遮去了一面光。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小女孩，头上扎着两个小小的马尾辫，身上的衣服看着有些腌臜，破旧，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望他。

    “叔叔，擦鞋吗？”小女孩稚嫩的声音里带着乞求。

    永俊这才注意到，小女孩手上拿着一把毛刷，黑黑的，毛尖有点儿卷，像擦油膏、凳子、水、擦布都没有，唯有一把毛刷。他不由觉得奇怪，一个小孩出来擦鞋，她是觉得好玩呢，还是被生活所迫，她爸爸妈妈若是看见，会怎样？

    “叔叔，擦鞋吗？很便宜，5毛钱就够了。”小女孩恳求着，没有走开的意思。

    小女孩的这句话，一下子触动了永俊的心，在外这么多年，他的心和大多数漂泊在外的人一样，有一层厚厚的铠甲，很少有被触动的时候。不过，他也曾见过有人专门唆使小孩出来乞求路人同情，以行骗的，像这样的小女孩在他看来，就多少与此沾了边。他的心被触动，主要是被小女孩的眼睛和神情触动，那双眼睛里有难以见到的渴望，祈求。

    “叔叔，求你让我给你擦鞋吧，你嫌多，就4毛钱怎样？”小女孩开始像一个做生意的人那样减价。

    见永俊没有任何言语，小女孩垂了垂眼睫毛，脸上挂着几丝黯然，挪动着身体，打算另寻顾客。

    永俊目视着小女孩珊珊而去的背影，突然心里有点儿不好受，这个小女孩怎么看也不像有人教唆出来行骗的啊，于是快步赶上小女孩，蹲下身对她说：“我要擦鞋，跟我来，我们到那边去。”

    小女孩难以置信的抬起头，小脸上笑容绽放，便跟在他后面。

    来到一处有台阶的地方，永俊脱下皮鞋说：“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小女孩双手捧着差点就遮完她面部的皮鞋，脆生生回到：“我叫冷竹。”答后小女孩就再没说话，很认真的用毛刷刷着皮鞋，不时还揩揩鼻子，把脸上都弄了些灰土，活像一个小丑。

    永俊看着小女孩认真的一丝不苟的样子，好奇的问：“小妹妹，你出来擦鞋，你妈妈不怕你被坏人欺负吗？”

    小女孩仰头望了他一眼，然后低头继续擦鞋。过了一会，冷冰冰的道：“她，才不会呢。”

    “怎么不会，每个妈妈都爱自己的孩子啊，她一定关心你。”

    “她已经死了。”许是见他追问，小女孩干巴巴毫无生气的说道。

    永俊心里骤然窜上来一股结了冰的水，冻结内脏，他惊讶的问：“你爸爸呢？”

    “跟着别的女人跑了。”

    “跟着女人跑了？”永俊听着有点儿愤怒，一拳打在腿上，他最厌恶的就是那种抛弃妻子的男人了，“你爸爸要在叔叔面前，叔叔要叫他爬不起来，对了，你现在跟谁住在一起呢？”

    小女孩已经擦完了一只鞋，捧起了另一只，擦着。“我嘛，现在跟奶奶住一块儿，我擦鞋，她捡破烂。”

    起初，永俊怀疑小女孩是来骗人的，现在知道小女孩的境况，他不由升起一股歉疚，并对小女孩的遭遇深感同情。他望望天，望望来来往往只顾自己走路的人们，叹了叹气。在城市里总有些人过的像蚂蚁啊。

    “叔叔，擦好了，给。”小女孩工整的将一双皮鞋，递到永俊的脚边。

    永俊拿起鞋子来一看，见皮鞋面上的灰尘不见了，虽然一尘不染，可却留下一些油渍，使皮鞋看上去像长了许多细小的小颗痘。他瞥见小女孩正盯着自己，似乎在等待一番揄扬。他穿上鞋，笑道：“恩，擦得很好，OK，太好了。”

    听见他的称赞，小女孩小脸上立即出现两朵红云一样的笑容。

    永俊从兜里摸出1块钱塞到小女孩手里，笑着对她道：“小妹妹，这是给你的擦鞋钱。”

    小女孩瞪圆了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不敢相信：“叔叔，你给我1块钱吗？”

    “是的，1块钱，有问题吗？”

    小女孩急忙把钱推回去，摇着脑袋：“多了多了，说好的5毛钱，1块钱太多了。我不能要。”

    永俊重新把钱塞到小女孩手心里，并弄弯了她的手指，使她捏住了纸钱。然后说道：“这多的五毛钱也不是平白无故的给你的，假如下次我又碰到你来擦鞋，我还让你替我擦，那我就不再你钱了。算是我事先预付的。你看这样好吗？”

    小女孩踌躇了一下，没再把钱退回，咕哝着说：“话是这样说，但如果我碰不上你，那就要白白得你的五毛钱，那样我会不安心的。奶奶说，叫我得应得的钱，姐姐也这样说的。这多的五毛钱，我不能要。”

    永俊双手握着小女孩的小手，说道：“这就是你应得的钱，下次一定碰得到，你如果不收下，叔叔可要生气了。”阴了阴脸，做出一副正在生气人的表情。

    小女孩忽然急了：“叔叔，你被生气，我不是有意的，我收下就是了。可你一定要来我再给你擦一次鞋，你要保证一定要到这里来。”

    “我向天发誓好不好，一个大人是绝不会失信于一个小女孩的。”永俊手举过头顶，仿佛在宣誓。小女孩见着，露着小牙嘻嘻的笑了。

    站起身来伸伸腰，永俊看见不远处有家卖烧烤的食店，他眼珠一转，弯腰对小女孩说道：“小妹妹，你在这里等我一会。”他便直奔烧烤店，几分钟跑回来。，手上已经拿着几串麻辣烧烤鸡翅。

    “小女孩看着他手里的麻辣鸡翅，舔了舔唇，问道：“你这是给我吃？”

    “恩，不行吗？”说着，他将鸡翅交到小女孩手上。

    “我不能吃。奶奶说过，无功不受禄，我没功，哪敢接受呢？”小女孩虽然很想吃，可固执己见。

    永俊脸一沉，生气道：“你不吃，我马上就生气，把鸡翅扔到地上。”

    小女孩又急了：“我吃我吃，别仍，扔了多可惜呀。”

    于是，小女孩接过了鸡翅，但没有吃。她走时朝永俊挥了挥手，便消失在茫茫人海。

    永俊又以闲散的步子走着，经过这不长时间的一个事件，他发现自己心很软，很脆。这偌大的城市，不知匿藏着多少的人世悲哀呢。在华丽的外表遮掩下，它暴露时或许才变得更加凄婉，靓丽，把人深藏的本性展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