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采购员坐在柜台前,手里抓着一大叠票据和余款,等老板娘结帐。
奇怪,老板娘跑到哪里去了?一般这个时候,她都应该在这里,那么迟了,怎么还没有见到她的踪影?
"王师傅你是在等老板娘吗?"采购员正在焦急,一个服务员知道他是在等老板娘。
"是呀!那么迟了老板娘到哪里去了?天天这个时候都要同她结帐的嘛!"他是一个忠厚老实的工人,老板娘相信他,把那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他的心里很感激。他不想在工作中有疏勿,对不起信任自己的老板娘。当天的数目当天结,钱帐两清。是老板娘的要求,他已养成了习惯。
"今天早上,她陪四炮老板去医院看病去了,这个时候,按理也应该回顾来了。你就耐心等一下吧。"服务员说完以后,做她的事情去了。
老板娘从来不敢离开饭店一步,因为她是饭店的唯一决策人,每天都有很多事务要她打理。她一旦离开饭店,饭店就会乱成一锅粥。可是,整整一个上午,饭店里没有见到她的影子。这是少有的现象。员工们都在焦急地等她。
中午,老板娘才心急火燎地从外面回来。这时大家才知道,老板娘是陪四炮老板到医院去了。
"人生真是脆弱,你看四炮老板,那么锋猛,身强体状的,说病就病倒了。听老板娘说,经医院诊断,说是病情相当严重,必须住院治疗。"老板娘从医院回来,正在紧张地料理她的事务,两个服务员在窃窃私语。
"平时没病没痛的人,一旦病起来,都会很严重。可怜老板娘又要辛苦了!"其中一个服务员为四炮的住院,也为老板娘缺了帮手感到同情和婉惜。
"像四炮老板这样的身体,也说要住院治疗,你说是不是——"服务员不敢把话往下说,害怕说得不妥,会遭到责备。
四炮的病情,除了胡英,暂时还没有人知道。
四炮住院以后,胡英默默地悲痛了好一阵子。虽然她知道,四炮不可能成为她的终身伴侣,因为四炮有他永远刈舍不了的妻子和孩子。她意识到,四炮与她在一起时,常常心不在焉。四炮心里掂念着他的家庭,妻子和孩子,她能感觉得到。
虽说如此,到底是同床共枕那么长时间,没有感情,当然说不过去。丈夫死后,四炮已经成了她人生中不可缺少的男人。四炮同她在一起,她从来没有考虑过以后的归宿问题。
没有想到老天竟是如此无情。这样的"丈夫",也不让她多处。事已如此,悲伤,难舍又有何用?她想:自己占着四炮,又不能保住他的生命,反而让四炮因不能见到他的妻子而心烦。倒不如自动回避,让他在最后的日子里与他日夜掂念的妻子团聚。
主意已定,她无可奈何地决定把四炮的病情告诉他们公司的人。
"陈小姐,你们的老板病情可能十分严重,你还是马上通知他的老婆,要她来医院侍候他吧!"陈小姐是四炮公司聘请的会计。
"很严重吗?老板打了电话回来,只说他要住院,交待了一些事情,他没有说是什么病。究竟他患了什么病?"女会计表面上这样回问胡英,私下里却在责怪:"这个女人,平时老板白对她那么好。连我们有事要见老板都要霸占着不给见。现在,老板有病了,就好像要逃跑一样,要通知他的老婆来侍候。"其实女会计怎么知道胡英的痛苦心思?
陈琼接到女会计的电话,二话没说,来到这个她在好几年前来过的城市。
四炮在城里与胡英同居,陈琼早在两年以前已经有所耳闻。他对家庭逐渐冷淡,陈琼也已有所觉察。
丈夫乘改革开放之机,冲出矿山。在城市里,终于能够施展才华,实现抱负,从一个穷矿工变成腰缠万贯的大款。陈琼曾经为有这样的丈夫感到骄傲和自豪。
没有想到,丈夫手中有了几个钱,竟然会与城里的很多大款一样,草绳变猛蛇。她听到丈夫与胡英同居的消息后,曾经痛苦得头脑发晕,马上就要进城里去找丈夫理论。
但是,陈琼到底是陈琼。她是一个有着高度函养的女人,凡事能够三思。她的头脑冷静下来以后,理智地观察和分析,觉得丈夫虽然外面有了女人,他的心里,对老婆和家庭是始终不渝的。胡英青春丧夫,悲痛欲绝。她的生活中缺少男人,日子难于打发。她甜言密语投怀送抱,是她生活中的短期需要。四炮投其所好,不过是逢场作戏,解决生活上的暂时孤寂罢了。她深信不疑,四炮始终是自己的丈夫。
孩子已经在大学读书,她不想因为丈夫生活上的一点小事把问题弄僵,造成对孩子的不良影响。也不想给将近20年的夫妻感情带来危机。她忍受着,盼望着丈夫能早日回头靠岸。
女人啊!有时就是这样无奈。
陈琼日以继夜地在医院里侍候着自己的丈夫。她已经知道丈夫的病情,她天天在暗地里悲伤痛苦,以泪洗面。但是,她不敢在丈夫面前表现出来。
她在默默地尽着作为妻子应尽的义务。感天动地的真爱,没有卿卿我我,又能让人感到甜蜜的真爱,使这即将到达终点的生命,尽量减少痛苦。
四炮在后来的日子里,听到了胡英已经另结新欢的消息。这时他才猛然醒悟。才觉得自己的行为荒唐,为人不齿。
胡英另结新欢,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四炮听到以后,却觉得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滋味在冲击着他的灵魂。是遗憾?是省悟?是后悔?连他自己也不能清楚。
善解人意的陈琼,从来不提起他与胡英的事情,就好像毫不知情。她不想挑开他的痛处。想让他觉得好过一些。两年多爱情的变味,两年多的冷淡,在病重的丈夫面前,她不以计较,就好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真可谓犯难见真情,日久见人心。面对妻子的真情实爱,已经知道自己时日不多的四炮怎能不内疚,不悔恨。
"很对不起你——"四炮曾经多次想向妻子道歉。
"现在什么都不要说,也不要想,我只要你安心养病。什么话也不想听。"陈琼总是在意识到丈夫要说什么时,打断他的话。不想让他为了道歉而回想起过去的事情。
四炮有很多想说的话,连同愧疚,只好带进坟墓。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