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在钢材市场打小工真是不容易,因为那里人员复杂,三教九流,因为临近郊区,工商和公安治理的又不好,所以,闹哄哄的,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士刚去了不到一星期,就碰上了麻烦。
这一天,李老板让他去送三十根四零号角钢到一个小加工厂,他装上货,走出不远,还没出货场大门,就被四五个小子拦住。一个胳膊上刺着一条龙穿着红T恤衫的光头小子,一把将他从车座上拽下来。接着,过来个穿绸衫的,看样子是他们的头儿,他叼着一根烟,乜着眼睛问:
“新来的?规矩懂不懂啊?”
士刚愣住了。
“啥规矩?”
那个光头一听,撸着胳膊就要上来,绸衫那人一摆手,止住了他。
“李老板没向你交待?看你小子不象是傻,既然不知道,那我就说说。没别的,在这儿干活的,都得给兄弟们交点儿治安费。不多,一天按十块钱就行。你干了几天了?”
士刚好象没听明白,傻乎乎的说:
“干了六天。”
“嗯,那就六十。”
士刚又问道:
“你们是派出所的?”
那几个人哄的笑了。光头说:
“派出所收派出所的钱,咱们收咱们的钱。”
士刚又犯上了糊涂,问道:
“那你们是什么部门?我没钱,谁有钱会到这儿来打工?”
穿绸衫的抬手打过来,他准备给士刚一个嘴巴,对方一躲,没打着。
“你诚心耍我们哥几个?行,有两下子。没钱是不是?弟兄们,卸货!”
几个人上来就从车上往下卸角钢,士钢急了。
“你们干什么?大白天的就抢?放下,再动我就不客气!”
“卸!这小子不识好歹,竟敢太岁头上动土!”
士钢真的急了,他抓住一个抗着三四根角钢要走的人,一把将他推了个跟头,角钢掉在地上。
“打!”
绸衫小子一声大喊,几个人一齐动手,拳脚雨点般扑过来,士钢左右闪避着。钢材市场人纷纷围观,都知道这几个人的来历,躲得远远的,谁也不敢上前多一句话。士刚被几个人围攻着,这也就是他,他从八九岁就练形意拳,天天站桩跑步,架子特别稳,换了别人早趴下了。他身上没少挨拳脚,毕竟人单势薄,可那几个人这时也没占便宜。看新来这个文质彬彬的,谁想到拳脚这么硬,他一拳顶别人三拳,还他妈猴子似的,打都打不着。
“亮家伙!”
这几个人有的顺手操起地上的板砖,有的操起旁边商店的撬棍,那个小头头喀的一声,打开了手里的弹簧刀。士刚一见不好,撒腿就跑,几个人追了几步,又回去了。
“妈的,这小子拳脚还真可以,呸。”
光头小子擦着被打得流血的嘴角,骂骂咧咧。
“把这车角钢拉回去。”
他们从地上把卸下来的角钢一根一根装往车上装,这时,就见士刚手里操着一条大铁棍,又跑了回来。
“放下!”
一看他那怒不可遏的样子,几个小流氓这次有些心虚了,纷纷操着手上的家伙,但谁也不敢上前。小光头也举着个撬棍,往士刚身后绕。退又不能退,要是被他们放倒了,这次就完了。士刚心一横,抡着棍子就辟头向光头打去,光头用撬棍一拨,士刚本来就不是真打他的头,趁着被他拨偏的棍子力道,尽力一扫,叭的一声,大铁棍打在光头的小腿上,这小子啊呀一声,扔了撬棍,抱着腿倒在地上打滚。就这一下,把其余几个全镇住了,绸衫小头目一竖大拇指,狠狠的说道:
“行,你小子有种,咱们后会有期!走。”
他指挥那几个人架起小光头,灰溜溜的向货场外走去。等那几个人走远了,人们才围上来,七嘴八舌的。有人说士刚有种,还有人替他担心。其中一个年龄稍大一点儿的,劝士刚:
“小伙子,推上货快走吧,钢材市场你再也别来了,这是一大拨人,还有后台,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士刚嘴上没说什么,心里也狠担心,妈的,自己穷得都快要饭了,还要受小流氓的气。他把地上的角钢捡到车上,登着三轮送货去了。
送完货,他刚回到货场,就见李老板的公司门口围着一堆人,士刚心里有些觉警,登着车,小心的往前走。他一回来,人哗的散开一条道,有人嚷道:
“回来啦,回来啦。”
他放下车,往屋里一看,见十多个人杀气腾腾站在当地,一个梳分头的小子,正指着李老板的鼻子破口大骂,李老板则点头哈腰,又是倒水又是递烟,那样子就象维持会长见了日本鬼子一样。象这种情况,对方人多势众的,士刚本来就该暂时躲开,可他太犟,妈的,自己都到这个份上了,还能怎么样?不就是一条命么,他心一横,走了进去。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起来,那些人眉毛倒竖着,看着他,李老板这时侯早就吓得筛糠了。
“行,小子,还真有种,敢进来。”
那个梳分头的头目,掏出烟,李老板赶紧打着火机,凑过去。
“五哥,你别和这孩子一样,他刚来,不懂规矩。”
“什么他妈不懂规矩!”
五哥抡圆了巴掌,叭的一声,打在李老板脸上,李老板捂着脸,躲到了一边。五哥用指头勾一勾,那意思让士刚走过去。
“听说你小子拳脚不错,比拳脚这帮窝囊废输了,比个兵器,又让你打趴下了,今天你是在这钢材市场露了脸了。”
他一边说着,冷不防就一拳砸过去。屋子里忽啦一下乱了,十多个人一拥而上,士刚一个人哪能招架得起,一下就给按趴在地上,接着,拳脚象暴雨般打在他身上。对方人太多了,他根本能能力反击,只能抱着头咬牙挺着。他趴在那里,这帮人打了一阵,见他不动了,头目一挥手,人群散开了。
“把他扶起来,看看死没死。”
被打得满脸是血的士刚被几个人架起来,他睁开眼睛,冷冷的看着对方,一言不发。梳分头的头目乐了。
“行,有骨头,你他妈当自己是渣滓洞里的地下党呢?”
他操起板凳,一下砸在士刚头上,士刚倒下了。
“把他那辆破三轮给我推回去。”
他又一指吓得直哆嗦的李老板。
“今后再看见你用他,连你一块收拾,听到了么!”
李老板连连答应,这帮人撇下地上趴着的赵士刚,推上他的三轮车走了。
“快送医院吧,还等什么?”
旁边邻居,广大钢材经销公司的三姐对不知所措的李老板说。李老板这才回过腔,让人赶紧去打车。
“还打什么车,我开车送他去。”
三姐把自己的凌志汽车开到门口,几个人七手八脚把昏迷中的士刚弄了进去。三姐又找来个自家的伙计跟着,一踩油门,向医院开去。
小鹿刚上班,李宝库就急急忙忙来找她,快去看看吧,士刚被人打伤了,正在第一医院外科病房住院。小鹿一听,惊得腿都有些软了。她连假也没请,脱下工装就出去了。
早晨正是医院患者和家属多的时侯,小鹿来到住院部,找到外科病房,问护士室的护士赵士刚的病房在哪里,护士告诉她311,她按着门牌找过去,终于找到了。一开门,就见士刚闭着眼趟在床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身上盖着白被子。他的床边,坐着一位二十八九岁的女人,正把剥好的桔子放在床头柜上。小鹿走过去,摇了摇士刚。那女士站了起来,问小鹿:
“你是他什么人?是他妹妹?”
士刚被摇醒了,他一见小鹿,本来想笑一下,可嘴角一动,因为疼痛,笑得很难看。
“你这是怎么回事,让谁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