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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11

    我一直在想,天底下什么事最浪漫,看满山飞叶,还是牧马喂羊,最后都被我一一否定,我发现原来人在有了想法而没有去完成,却想象已经完成时最浪漫,虽不知浪漫完毕会是什么。我想,若有一天大雨滂沱中一个很漂亮的女孩突然晕倒,而我刚好在现场救了她,事后这女孩并没有因为晕倒而嗑掉门牙且喜欢上我,那会是多么美好。可现实是,这根本不会发生。

    我在离开学校的几天,开始为我以后的生活设想,并乐观地以为我以后会辉煌无比。我在设想完毕,分别坐车去了许多地方,车费都在十元以内。这样又过了几天,我身上的钱也开始减少,我想在近距离是不可能有什么好事,于是我狠下决心,拿出身上一半的钱,到了很远的一个地方,这地方的名字至今仍不能背出,但位置是在西部。

    我小时候曾认为西部一定黄沙万里,经常不是沙尘暴便是龙卷风,人走在路上可以被风吹上天,然后飞到海里淹死。到了才知道,现实和理想这两样东西真是天生的冤家。这里已和城市没有区别,奔跑的汽车说明这里也有贪官和富商,而且烟雾迷漫的地方,已开始生产面向全世界的产品。

    我在这个城市的第三天认识了一个人,名字叫做重阳,咋听以为是什么大侠或成功人士,其实就是与我相同遭遇却在我之前更为先进辍学的一个家伙。这人在这个世界闯荡多年,风流成性,交过的女朋友比脸上胡子都多,整年奔波于各大小城市之间,标准的打一枪换一个地方。重阳对男女关系的认识比李洁更胜一筹,且已在生活中多番证明,将理论应用于实际。他的工作已换了无数,在遇到我后才确定自己有写作之才,于是在这家伙的丰富阅历下,我们很快找到一家盗版出版社,并且将许多作品拿给那家出版社的编辑,那编辑戴着眼镜,一看便是流氓,接过我们的作品审核一番,说我们不够魄力,没写出新意,叫我们继续写。

    当时重阳的头一句话便是,不应该抄袭。于是我们在附近租了间很便宜的房子,房主是一位老太太,且极有沙尘暴性格,要价绝不还口,我们争执了很长时间才决定要住在这里。因为这个地方环境十分恶劣,四处的人都很痛恨这老太太,经常跑到房子附近大小便,所以我们不敢开窗,一是怕那味道,二是怕别人在半夜把我们当那老太太给暗算了。

    住进房子第一天,我们把钱凑在一起,企图用这些钱维持两个月的生活,然后在两个月后把我们写的东西拿去换钱。结果重阳和我都认为应该背水一战,于是我们去吃了一顿肯德基玩了三小时水上滑艇喝了一捆啤酒打车围城市转了三圈又一人买了一双鞋子,这样我们的钱只够维持一个月了。如果没猜错,一个月后我们将流浪街头,因为我们在第十天便写完了那部小说,写作手法很低级且情节杂乱无章。我们都在考虑吃完二十天后再去干什么。

    在以后几天内,重阳不断地讲自己的爱情故事,并称自己已到了五十步之内可分辨男女的地步,前提条件是不用眼睛。我对此很是怀疑,只要有人敲门,我便看着重阳,然后重阳吐着烟圈是,悠闲地说,女。接着那老太太推门进来。

    在一天的上午,我灵光一闪,决定把重阳的事迹写成小说,重阳对此很是赞成,然后我们各自写,几天后,十几万字的小说便出现了,我们的写字速度令我们都吃惊。然后我们开始为这部书想名字,这次我和重阳在观点上发生了分歧,我说仿照名篇干脆叫流氓是这样练成的,既能引人入胜,又能直点主题。重阳死活不同意,说太下流,我问那叫什么。这一问这家伙问住,半天没说一句话,当天黄昏,重阳跑来对我说他经过深思熟虑,干脆叫重阳节那天,我们躲在花丛里,既点主题,又有新意。我担心地是,这样是否就不下流了。

    接下来的几天,直至交稿之前,重阳一直陶醉于这个名字中,多次感叹真是画龙点睛,并数次提醒我千万不要偷改名字。

    一个月后,我们把小说交给那戴眼镜的编辑,那人看完后,让我们回去继续写,这部小说我还要找人一起研究研究。于是我们在一个月后流浪街头。

    以上是我我多年来第一次实现理想的过程。

    我们在各大街小巷流浪了几天,觉得这样很没出息,我们应该振作起来,用我们的双手去挣钱,于是重阳抓过一个小孩,把他举起来大声说,给我点钱,那小孩顿时嚎啕大哭,重阳马上放下他,叫声快跑,我们迅速跑向一个小胡同,身后马上传来一群人的脚步声与叫嚷声,并有孩子的哭声与大人的安哄声,重阳居然有五十步测危险的本领。那次我们躲过一劫,这使我们开始觉得,这个世界是充满竞争的。

    而当老太太得知我们没钱付房租时,对我们很宽容,并把自己的饭端来给我们吃,我们很感动,重阳事后激动地说,当时恨不得马上娶她。我才知道这人的报恩方式真是令人后怕,以致到后来我都怕自己对他太好。

    这样我们在老太太家白吃白住了数天,在这些天中,我们完全没有考虑以后的生活,只是在吃完饭后帮老太太刷碗扫地然后坐在板凳上等下一顿饭的到来。

    我们发现老太太居然可以这样慈祥地照顾我们时,老太太已慈祥够了,对我们的埋怨也多起来,最后把我们从上到下批评一遍,再去做饭给我们吃,这样做的结果是我们吃完饭后直接睡觉而不再帮她刷碗扫地,然后在开饭时准时醒来坐在饭桌前拿着筷子看着她。

    在屋里呆久了,重阳提议出去舒展一下筋骨,于是我们吃完饭后大步跨出门去。在外面转悠了很长时间,重阳说吃饭时间到了,我们便往回走,当我们到达老太太房子时,发现门已经反锁,我和重阳先敲后拍再踢,折腾了大约两小时,最后重阳在附近小便,然后我们离开,我一路设想那些在老太太附近不文明的人是否也有我们的遭遇。

    由于已舒展了几小时的筋骨,重阳说自己太饿了,又后悔自己出来,结果被人挡在门外。我说这已经很好了,没赶我们已不错了。重阳说要是那老太太再收留自己,这次非娶他不可。我说你太没出息了,起码等她求婚再说,何况你们年纪差半个世纪。我们一直围绕着弱国老太太再收留我们,我们会如何如何报答。这个话题讨论到我们饿得不愿说话为止。

    我们找了个偏僻的地方,相互倚着睡觉,想要在梦中忘记饥饿,不想我在梦里都是四处找吃的东西,我饿得醒过来,发现重阳也醒了,说做梦都挨饿。于是我们开始聊天,看星星,重阳又说起以前的女朋友,后悔自己不该那么花心,现在有许多城市不敢再去。我说你想去现在也没钱了。重阳忙说对对对。

    这一夜的星星繁多,我们的目光丝毫没有被四面的高楼挡住,十分宽阔,这一夜天气也冷得多,寒气连招呼不打直接往骨头里钻,穿着衣服的感觉是没穿。重阳指着天问,为什么不给我钱。我说小声点别被巡警听见。重阳说,老子就是要他听见,抓进去还能混口饭吃。结果这夜一个人也没经过,在这胡同望去,感觉幽深而寂静,我裹紧衣服,也不知李燕现在在什么地方。我现在居然想到李燕而不是馒头,我自己都觉得奇怪。这时一阵风席卷地面。贴着地的大大小小的纸屑都飞起来,重阳说,真冷啊。

    我们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过了很漫长的一夜,当天亮时,我们又站起身来,重阳说再回老太太碰运气。

    结果在我们到那老太太家时,老太太问我们昨晚去哪了,怎么不回来吃饭,重阳又是一阵激动,于是我们吃完饭后又开始刷碗,扫地。

    这年的秋天在这样一个故事中过去了,我和重阳依旧碌碌无为。而当我问老太太那晚为何关门时,老太太说根本没关,她在说这话时,脸上布满了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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