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珠帘漫语凝,玉碎碧盘乐闲庭。泉吟幽谷莺啼啭,露坠深渊雨霖铃。丝竹琴筝,弄一曲风,轻歌曼舞,化一行鸥鹭。
“吾皇恒寿,景和昌隆。千秋国宴,满朝同庆”,刘全略微有些尖细的嗓音在辽阔的大殿里扩散开去,“吾皇有令,疫症旱灾之忧无存,今日君臣同乐,共享安平!”
我抬头看向和我一样,遥遥对坐于大殿另一侧的身影。仍是一身丝质白袍,腰间挂着一只翠色玉笛。面容似乎消瘦了些,却丝毫不减那优雅如芝兰玉树般的气质。
“臣等恭贺陛下寿与天齐,怀月国泰民安!”众臣起身跪拜行礼,殿外烟花冲天而起,在夜空中恣意地绽放,将黑夜照得色彩斑斓,绚丽到了极致。
“爱卿们平身,今日无需讲君臣之礼。孤今日要与爱卿们一醉方休。”父皇举起酒杯自丹陛走下来,在御阶下站定,“为我怀月盛世永昌,干!”群臣纷纷出席应和。
我感觉到一束目光定在我身上,抬眸看去,见风清宇正含笑看着我,见我看他,向我遥遥举杯。我报以一笑,执起金樽,对他遥遥一举,一饮而尽。
纤腰袅袅,碧宫中逞尽娉婷态度。月榭花台,珠帘画槛,不胜风韵。殿内歌舞升平,一派旖旎之色。虽自幼在宫中长大,我却极厌烦这靡丽的场景。不知是不是饮了酒的原因,头有些昏昏沉沉的。
酒过三巡后,我悄然离座,带着水菊走出大殿,漫无目的地向外走去。
不知不觉走在上林苑,溽暑消长,凉风似水,沁人心脾,脑中的昏沉一扫而空。湖中波光粼粼,月光投下清澈的影,倚桥看风景。
站了些时候,我携着水菊一路穿行在光洁的幽径,过玉镜湖,翠屏桥,弯月桥,飞云桥,我在想当年是哪位前辈为它们提的名字,竟都这般雅致。空中还绽放着璀璨的烟花,一种鼎盛至极致的华美,让人心惊。
直至烈焰渐次地消退,才感觉到夏夜的清凉宁静。蝉儿鸣唱,湖心的莲朵轻绽。我的身影在月光下被拉得修长,还照得见玉簪下的坠珠摇曳的影子。
我正低头看着,有影子和我的影子重叠,我一惊,是个修长的男子,好熟悉的身影。
月光下两个叠合的身影有了瞬间的交集,我抬眉,想要证实这个身影是不是心中所想之人。果然是他,其实,不是我的感觉灵敏,而是他的玉笛泄露了一切的神秘。那身影,手执玉笛,信步翩翩,不是他,还有谁?
我想移步离去,最终作罢,落落大方给了他一个微笑。
“小王参见公主殿下。”他笑容可掬,声音明朗,如夏日里一溪澄澈的清泉,让人沁凉。
我低眉浅笑:“清凌王无需多礼。”今日大殿之上,他已是御封的王爷,赐号“清凌”。
凭栏赏湖,竹桥架波,见水中建一木轩,唯有舟行可渡,木舟泊于柳下。千株荷影,幽香浓翠,清风徐来,幽兰飘逸,竹露清音,顿觉清凉舒脾。
他脸上柔和,似乎沉醉于这样的美景,柔声道:“不知殿下能否陪小王泛舟赏荷,对花解语?”
我脸上泛着亮丽的光彩,转而又沉静下来,低声说:“云兮有些累了,恕不能相陪,还望王爷谅解。”
他眉间隐藏着淡淡的失落,浅笑:“那小王就不多扰了。只是小王曾有幸听得殿下一曲,深知殿下精通音律,琴艺高雅,只盼哪天可以再倾听那天籁之音。”
“哪里,任何琴音都不及王爷的玉笛之曲,直抒胸臆,明镜似水。”我赞道。
“是的,只是也要得遇知音,否则再好的笛音也是一种虚无。”他轻叹,望着如镜的平湖。
一片寂静,唯闻虫语,在那不解人间悲欢。他的叹息,勾起我心中的感慨,禁不住吟道:“湖镜竹筠淡染,横峰水墨轻匀;步来山气轻尘,幽草延绵凝恨!香尽红衣渐远,倩绦环佩轻分,琴心不遇解音人,自此管弦休问。”
“好一阕《西江月》,果然是融情于景,待小王将这词谱好曲调,送与殿下,虽做不了殿下的解音人,就当做是一份心意。”
我淡笑:“云兮一时戏作,不劳王爷费心。”
他嘴角轻扬,涩涩地笑:“殿下莫要拒人千里之外,只是解音之人,不敢有他想。”
“那就有劳王爷。”我不想再争执什么,一切随意。
“那……”
不待他说完,我接口道:“天色不早,云兮该回宫歇息了。王爷是今日的主角,怎能缺席,还是快回泰璟殿吧,云兮就此告辞。”说完,我瞥了他一眼,看到他的眼神,似乎流露出浓浓的忧伤,就如同夏日朗月里那一抹清冷的寒光,有那么一瞬,可以将人冰冷。可我心中已经如乱花狂舞般纷乱,顾不了那许多,转身离去,仿佛看到他的眼目随着我的背影流转。
一旁的水菊忙来迎我,我搀着她的手,急步从花溪柳荫处走过。心中甚是烦乱,甚至还有一丝惊恐,直至过了桥,转了弯,才放慢步子,舒了一口气。
一路上沉默,许久,水菊忍不住开口:“殿下……”
我看着她:“嗯,你有何事不妨道来。”
她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殿下最近有些不同了……”她垂眸说道。
“何处不同了?”
“殿下不如从前那般淡定了,在水菊印象中,殿下从不会露出这般神色。“
我紧锁眉头,不知从何而来的仓惶如细丝般将我的心缠绕在其中,剪不断,理还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