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福不在天，而是人招来的。”谁也不能说每个人的头脑一辈子都是清醒的……

    冬天雪有个做人的原则，一辈子不沾别人便宜，干干净净堂堂正正的做人。

    他在第二小队上干饲养员多年，一直是认真负责，兢兢业业的，虽然整天守着牲畜饲料，什么地瓜干、豆饼片、玉米面、花生饼，他从来不沾一点，是社员们信得过的公认的好饲养员，曾被公社评为“模范饲养员”光荣称号。

    夜色昏沉黑暗，乌云将星月遮的一丝不露，冬天雪喂饱了牲口，喂饱了那窝猪崽子，一切收拾停当，躺在土炕上，装了一袋旱烟，划火点着了，抽了一口，又吐出来，烟圈一个连着一个，在屋子里飘散，那盏挂在墙上的马灯（也叫提灯），昏黄的光，不大的土屋子象在烟雾缭绕之中飘飘欲动……

    冬天雪今晚特别烦。

    人说借钱为好，要钱为恼。这不，为冬强住院借了黑柱子家5元钱，这才借了三天不到黑，他娘就跟着腚勾子催要，真不够意思，可又一想，人家要的对，谁叫咱欠人家了。

    如果就欠黑柱子这一家5元钱还好说，总能想办法还上，实在不行，卖上两只老母鸡也能还上。可是，还有其他的债主呢，如果都像黑柱子娘这样来催债，拿什么还？他知道，欠王胜家那50元钱好说，可以慢慢还，王胜不会催要的。其他债主咋办？总要有个思想准备，光有思想准备，没有经济指望有啥用？冬天雪越想越愁越烦。

    不行，得想法赶快把钱还上。想个什么法，他苦苦思索着，眼前一亮，有了，他想到了窗外那两车篓地瓜苗子。

    他打起了地瓜苗子的主意。

    对，明天天不亮把地瓜苗子拿到早市卖了，不就来钱了吗？又一想，要是队长追问他地瓜苗子的下落咋办？他对自己的冒险想法有些犹豫，他转念一想，我可以这样解释：就说饲养院没有街门（本来就没有街门），又没养狗，我睡觉又死，可能有人瞅上了门道，趁我熄灯睡觉后，溜进院子将地瓜苗偷走了……对，就这么说……

    下半夜两点，外面依然黑云蔽月，一片漆黑。冬天雪心中暗喜：天助我也。

    他悄悄起来，连灯也没点，象个幽灵似的先到街上看了看，街上一片死静。

    回到院子后，他看了看靠西墙根那两个回龙火坑（培育地瓜苗子的露天火炕），心里想，我今儿把这一万棵地瓜苗子卖了，再住三天，这两个回龙火炕又能长出一万棵地瓜苗子。行，我就卖这一万棵了，再也不卖了，队上只不过晚栽了三天地瓜，也没受到损失，这事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心安理得的决定了这次冒险行动。

    他将50把（每把200棵）地瓜苗子装进一条麻袋，正好把麻袋揎的鼓鼓囊囊的，他用麻绳扎紧了麻袋口，扛上肩溜出了饲养院……

    到了早市，天还不亮，市场没人，他坐在地上抽起了旱烟。他的肩膀压麻了，腿也累酸了，但他不觉得累，他知道此时他是个贼，他必须尽快将地瓜苗子廉价出手，将钱卖到手，早些回到饲养院，如果回去晚了，恐怕就露马脚了。他将烟灰磕在鞋跟上，站起来，抻抻腰，他看见市场那头走来两个人，知道来了主顾了，心中不禁一喜：给钱就卖，卖了就走！

    走来的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是本村一小队队长和小队会计，两人是来给队上买地瓜苗子。

    原来一小队的两个回龙火坑因为管理不善，苗床温度过高，加上淋水多，砂的温度大，地瓜种腐烂不少，出苗率低，且带有黑斑病。为了不误农时，抓紧时间栽上地瓜，队长和会计亲自来早市买地瓜苗子……

    一个村里三个人，在这种场合下相遇，结果是不言而喻的。

    冬天雪偷卖地瓜苗子的事，很快在村里传开了。

    队长大发雷霆，“老冬，你怎么能办这种事？”

    “队长，我错了，”冬天雪在众目睽睽之下，无地自容，颜面彻底扫地，“你们看着处理吧。”

    谁都知道冬天雪是个老倔巴，可如今他一点也不倔巴了，两手抱着苍白的头，蹲在饲养院街门口，一句话也不说，像个待审的犯人，身子打着哆嗦，等待着队长对他的处理结果。

    冬天雪知道自己犯了事，接受处罚理所当然，他对队长表示，“队长，你不用难为，我既然犯了事，你怎么处罚我，我都认了，我无话可说。”

    队长清楚他家的实际困难，知道他是万不得已，才走这条路得，不禁动了恻隐之心，“老冬，地瓜苗子已经追回来了，队上也没受到损失，我看这事就这么算了，下不为例吧，”队长又征求在场的社员们，“大伙儿还有什么意见？”

    “是啊，就是把人穷的，不过，再穷也不能办这种事啊，再不办就行了……”

    “老冬既然知道错了，那就饶了他这次吧……”社员们都替冬天雪讲情，同意饶了他这次。

    大队长兼治安主任武半斤也闻讯赶来了，他本想借题发挥报复一下冬天雪，但见这么多人都在替冬天雪讲情，他也来了个宽宏大量，送了个顺水人情，“老冬，再别办这种缺德事了，你的儿和女都那么大了，你这么做，儿和女能抬起头来吗？既然大伙儿都原谅你了，那就继续好好干你的饲养员吧，唉，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往后改了就行了……”

    冬天雪这次栽了大跟头，觉得再也抬不起头了，回到家，冬至埋怨了他，“爹，你为什么要这么干，这不太丢人了吗？”

    “孩子，爹知道错了，这件事暂时不要告诉你娘好吗？”他似乎在央求女儿。

    “爹，我答应你，但你千万再别再做这缺德的事了，人穷点不要紧，但要穷的干净，穷的有骨气……”

    “你说的对，爹知道了……”

    冬至很生爹的气，但到底是个爹，当女儿不能再说什么了，而且她知道爹也确实叫钱憋急了，所以她从心里也原谅了爹的一时糊涂。

    偷地瓜苗子的风波总算过去了。

    冬天雪整天依然愁肠满腹，依然在为如何还债而苦思冥想着……

    中午，他烀了一锅掺花生饼的猪食，待猪食凉透了，他用铁勺子在猪圈墙上“嘣嘣嘣”地磕巴了几下，那九个在院外散逛的猪崽子就发疯似的往院子里跑，这些滚圆溜肥的猪崽子知道那“磕巴”声就是它们“开饭”的“钟声”……

    它们一字儿排在长条式的木槽边，蹶着屁股挽着半圆弧的小尾巴，争先恐后的抢着吃食。当它们一个个吃饱喝足之后，又集体无规则地躺在一块儿，闭上眼睛，让温暖的阳光晒着它们的圆滚滚的肚皮……它们躺够了，又像有组织似的，一起跑到街上钻进西墙外的麦地里去了。

    看着这些生龙活虎般的小生命，冬天雪不禁又产生了一个危险的邪念——他想卖掉一个猪崽子。

    他又叫钱憋着了，又有人催债了。

    昨天，亲戚托人捎口信来了，说家里要盖房急着用钱，要他想法把借的那20元钱还上。

    他又上火了，拿什么还？他想起上次偷地瓜苗子不但没成功，反而赚了一身臭，丢了八辈子人了。他没有吸取教训，反而认为上次是老天爷不照顾他，才翻了船的，是考虑不周才栽了跟头的。这次要认真地考虑周到，他相信老天不负有心人，他相信这一次一定能成功，他想来个神不知鬼不觉的行动，反正就干这一次，然后就给自己许下愿：成功与否，就干这一次，从此永远金盆洗手。

    冬天雪为了还债，选择了再次铤而走险，在他脑子里，面对债主上门，似乎除了偷，再无别的路走了。这不，刚还上了黑柱子家的5元钱，新的债主又来了，怎么办？他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