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早上,谭大毛接到了公社张书记的电话,他说:“大毛呀,有件事情你马上安排一下,准备好“游斗”两位犯人的相关事情,我今天中午来塘坝大队检查。”谭大毛爽快的答应了张书记,马上响亮的回了话。
“游斗”是啥呢?就是带着犯人下到各生产队现场集结群众批斗,这样既不耽搁生产,也及时让群众受到教育。
孟先行和孟老头已经被关了两天了,这两天里,没有见过一缕阳光,还有,更难受的是肚子在抗议,已经两天没吃饭了,谭大毛这个狗日的,他扣下了食堂的厨工送给他们的饭菜,还说公社张书记的指示不许吃饭,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咋行呢?孟先行感到头晕眼花,四肢无力,还有做得更绝的是,不给他们上厕所,屎尿来了咋办,他们憋得实在没办法了,就只得拉在屋角,可是拉的时刻比较爽快,但过后就臭味难闻了,这种又饥又渴的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
一只饥饿的蚊子在孟先行的头顶盘旋,孟先行愤怒的注视着它的一举一动,当蚊子停落在臂膀上准备吸吮他的血液时,他的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地拍中了臂膀,蚊子顷刻血肉模糊,粉身碎骨。
孟先行咬牙切齿地骂道:“你靠吸别人血,能嚣张多久呢!还不是连性命都没了!”他望着臂膀留下的血迹,心里既有无限愤怒,也有一份失落。被关押的日子真的难受,就连这小小的蚊子也都欺负他,真可谓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看守他的民兵王小兵正坐在门角打瞌睡,这家伙就像个看门狗,日子过得倒是悠哉游哉。
一阵饥饿的阵痛袭来,他感到一阵昏眩,他在想:“我的日子还有多久呢?”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敲动板壁的声音,他马上竖起了耳朵来听,紧接着又有人在轻声的喊:“爹爹,我是小凡!”孟先行马上轻手轻脚的走到了板壁边,他轻声的问道:“小凡,你来干什么?”
“爹爹,我从地角枋里给你塞了一块西瓜,你等会儿拿着吃了!”孟小凡小声说。
“知道了,你快走!”孟先行生怕王小兵发现孟小凡,所以只得催促他赶快走。
于是,孟小凡就弓着腰走了,且说这是孟小凡和孟扬帆藏在树荫里的最后一根西瓜,他们舍不得吃,他知道爹爹关在大队部的小屋子,没有东西吃,如果不想办法送东西给爹爹,爹爹一定会饿死的。他们把瓜分成了好几块,每一次拿两块下来,给爷爷送一块,给爹爹送一块,就因为他们以前的恶作剧,欠下无法弥补的良心债,所以,他们只得想办法补救,他们发现地角枋下可以塞东西,这样就不用攀爬了,省了很多事。同样,孟老头也得到了一块西瓜,在这特别的时刻,一小块西瓜就是他们救命粮,也是他们生存下去的希望。
孟先行小心翼翼的蹲下来,他把手伸到地角枋的下面,摸到了那块西瓜,然后侧着手将那片西瓜拿进来,他看到了西瓜时异常激动,西瓜上沾了一些泥土。他轻轻的吹了一下,然后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他一边吃的时候一边看着门口那个看门狗王小兵,生怕他发现,要不就出大问题了!幸好,他行动比较轻捷,最终王小兵还在打瞌睡,那片西瓜也都成为他的肚中物了。
就哪怕只是这样一小片西瓜,顷刻唤醒了他的生命的意志,他感到精神好多了,也似乎觉得体内有了一股力量。然后,他就走到门口,使劲的拍着门锁,提高声音喊:“王小兵,你这个没良心的,你们真的要饿死我呀!”
王小兵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打了一个呵欠,不耐烦的说:“你吵什么,你还没饿死呀!”
“我都…两天…没吃…饭了!你就…可怜…可怜…我吧!”孟先行故意拖声噎气的说。
王小兵抬头看了看孟先行,对他说:“不是我不给你饭吃呀!谭营长不允许呀!”
“行行好,帮我舀碗水来好吗?我又渴又饿呀!”孟先行有些可怜巴巴的说。
王小兵答应了孟先行,就去帮他舀来了一碗水。孟先行见到了水,就汩汩几下,一饮而尽,然后说:“大兵啊,真的谢谢你啦!”
其实,王小兵从心里还是崇拜孟先行的,他从小听说过孟先行在抗日战争的英雄事迹,他觉得他是一个了不起的人,但是,如今时代变迁,世事难琢磨呀!你孟先行就咋地突然成了间谍呢?
王小兵正胡思乱想着,谭大毛急匆匆地招呼他过去,在他耳边叽咕了几句。王小兵就离开了看门狗的位置,他去叫喊正在看守孟老头的马卫国,他们都来到了谭大毛的办公室,而戴二狗早就等待他们了,谭大毛就直入正题说:“今天要组织一个游斗会,而且张书记要来检查工作,现在有几项事情需要大家准备,游斗需要一个铜锣,由王大兵去找大队保管处拿,另外需要一条横幅,上次批斗的横幅可以用,但是需要做一个木架子,由马卫国去张罗,另外,还要叫二个帮手,由戴二狗去田里叫二个民兵过来,一个小时内完成任务!可以吗!”
“可以!”三个人异口同声地说。
就这样,谭大毛把游斗的准备工作布置好了。他心里想:“一定要把声势造大一点!让群众看了既受到震惊,也受到教育,更重要的是要让张书记满意!”
可是,孟先行和孟老头在干啥呢?孟先行有气无力的躺在门板上睡觉,而孟老头却像狗一样蜷缩在稻草堆里打盹,他们只是肚子饿得咕咕作响,可是体力还是轻松的;但是,他们不知道,又一次批斗闹剧要开演了,他们将是剧中的主角。
十点多钟,孟老头和孟先行分别被戴二狗和王小兵押了出来,他们看见了上次批斗的一些牌子,这次还似乎多了一些花样,孟先行毕竟经历过许多场面,他一看就明白了要干什么了!孟先行想:“先不如装晕,晕倒了看你怎么批斗我!”于是,他故意往地上一倒,整个儿身体就摊在地上了,众人见他倒在地上,不免有一阵骚动。谭大毛过来踢了他一脚,孟先行还是假装不醒来。这时,王大兵就说:“一定饿晕了,他都两天没吃东西了!”谭大毛心想:“这下怎么办,如果他醒不了,那游斗怎么进行?张书记来检查时,岂不是看不到热闹场面?”
谭大毛对戴二狗耳语了几句,戴二狗就跑到大队食堂问新上任的食堂总务:“有吃的东西吗?”
总务问:“干嘛用呀?”
“孟先行都饿晕倒了,要给他一点吃的才行!”戴二狗如实回答。
这个新任总务是个有正义感的人,他知道孟先行受了委屈,对公社书记的做法极为反感,他想:不如乘此机会,给孟先行做点好事,也算积了一点德。
他故意绕着圈子说:“这样呀!他不是人民内部的间谍吗?饿死他算了!”
“你哪里那么多废话,问你有没有东西吃!”戴二狗有些不耐烦了。
“当然有,不过还得等几分钟!”总务说。
“他一个人吃吗?”总务又问。
“两个人吃,还有孟老头!”戴二狗回答。
于是,总务走进了厨房,对里面一位厨工耳语了几句,那位厨工就开始忙碌起来,他拿出了昨天三钵剩饭,然后又拿出了三个鸡蛋,放了一些油,就搅和在锅里炒了起来。一会儿后,炒饭炒好了,厨工盛了二碗饭,这时,总务就走了进来,他拿着饭,他怕戴二狗乘机揩油,就亲自送饭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