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上帝摊出两只手，左手上面是一辈子子也用不完的钱，右手手上面是夫妻间平凡普通恩爱的生活，她会毫不犹豫地拉住上帝的右手。

    当年同吃一碗面都能香到心窝里的幸福，如今就算是燕窝鱼翅，也吃不出任何滋味。

    她不知道郑业峰今天会不会来，不过来不来都无关紧要，只不过是三口之家必不可少的一个摆设而已，来了，妈会高兴，不来，少他一个照样开席。

    “小晴，业峰什么时候到啊？”冯大梅从厨房探出身子问。

    “我不知道。”她说。

    “打电话啊，就差他一个了，马上就吃饭了。”冯大梅说。

    “哦，我问问他吧。”叶晴应道。

    拿出手机按了那个熟悉得陌生的电话号码，通了，“你能来吗？”，称呼都省略了，直截了当进入主题。

    这就是她和郑业峰如今的交流方式。

    “我已经到楼下了，马上就上来。”

    他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他竟然来了，叶晴不知该感动还是该感谢，就算是摆设，总是完美的，齐全的比较好。

    “爸爸！”艾叶蹦跳着迎向门口的郑业峰，36岁跟叶晴同龄的男人，保养甚好，皮肤光光整整，比叶晴还滑溜，戴着卡地亚眼镜，是在美国买的，折合人民币一万多块钱，杰尼亚果绿色体恤，同牌白色休闲裤，BALI皮鞋，郑业峰一身都被名牌“武装”起来，早已看不到当年卷着裤腿，脚上带泥的穷酸模样，钱这东西可真好，可以改变一切事物的原来面目，其中也包括人的本性。

    “妈，生日快乐！”郑业峰像所有天底下所有女婿一样给丈母娘说祝词，哦，不是像，他本来就是。

    “业峰啊，一天到晚忙得见不到影，钱是赚不完的，还是要注意身体。”冯大梅是打心眼喜欢这个女婿，丈母娘瞅女婿，越瞅越欢喜，大概就是这样，当年郑业峰和叶晴恋爱的时候，三天两头往家里来，买菜做饭换灯光泡扛大米修马桶这些事都是他做，手脚很是勤快，冯大梅就说这孩子以后能成大器，可不，做生意发了财，叶晴和艾叶也跟着享了福，她这丈母娘还有什么可不满意的呢？

    郑业峰最大的优点就是嘴甜，把老丈人丈母娘叫得蜜到骨子里去了，这次冯大梅过生，他买了一尊小金佛，唐乔菲瞪大眼睛，“哇噻”，眼里流光溢彩，林海生形容她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不就一个小金佛吗，至于这么失态吗？

    唐乔菲白了他一眼：“吃不了葡萄就说葡萄酸，你有本事也买一个送给你丈母娘啊？”

    林海生把她拉到一边，小声说：“这个金灿灿的多俗气啊，我给咱丈母娘买尊大观音到府上做镇府之宝，得把这小金佛比下去。”

    “金的还是银的？”唐乔菲睨着眼问。

    “哎哟，你外行了吧，观音不兴用金银做嘛，再说，那些材料太普通了，没意思，我美院一朋友专做观音，他做出来的都是艺术品哦，你知道人家是用什么做的？”

    唐乔菲问：“什么做的？”

    “现在国家提倡什么？”

    “一对夫妻只生一个好。”

    “切，这是那个年代的宣传标语，偏了偏了哈，我现在说的是观音。”

    “你卖什么关子啊，有话就说，有屁赶紧放。”唐乔菲不耐烦了。

    “好好好，我告诉你吧，我美院的朋友是用环保型材料做观音，用手工一点一点粘合的，他的作品，可不随便送人，能求得一个，那是天大的福气，可比这个只要有钱到处都能买的金佛有意义。”

    “嗬，吹吧你，不过你要没在这里给我胡诌，就给我妈府上弄一尊去，虽说我妈不懂什么艺术品的所谓价值，她可是信仰菩萨神灵，你女婿要有这心，我妈得乐死。”

    “小CASE，，明儿我就给那哥们说去。”林海生拍着胸脯说。

    “开饭啰，开饭啰。”冯二梅把陶瓷煲炖的海参鸡汤端上桌，冯大梅和叶志强摆好碗筷，叶晴把生日蛋糕盒子打开，豆豆和艾叶立刻欢呼雀跃起来。

    “哇，大姨，妈，你们真是太强大了，好丰盛啊，看得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唐乔菲惊咋咋地说。

    “大部份是你妈的功劳，喏，蒜泥白内，南瓜蒸排骨，魔芋鸭子，干煸鳝鱼，蜜汁鸡爪，干烧耗儿鱼都是她做的，只有这盆酸菜鱼是我的作品。”冯大梅颇为得意地指着她的杰作说。

    “哎哟，大姨，你和我妈简直可以去开馆子了，不得了啊，色香味俱全，叶朗，筹划筹划，给两老姐妹开一家常菜餐馆，生意保准火得不得了哇，做得好就开连锁，再把风投引进来，哟哟，搞不好把俏江南都给抵下去。”林海生更会“添作料”，说得跟真事似的，把冯大梅冯二梅都给逗得哈哈大笑。

    “就是就是，海生说得没错，就咱妈和二姨这手艺，开餐馆绝对没问题，我这里先表个态，资金没有问题，咱给二老投资哈。”郑业峰也跟着凑起热闹来。

    “这个真的可以，妈，二姨，我给你们做投资风险评估，欧阳她家二叔是做餐饮生意的，有一整套先进的管理经验，咱们直接拿过来用就行了，到时候妈当总经理，二姨当行政总厨，既能发挥余热，又能赚钱，两全其美，是不是，叶晴？”叶朗看到叶晴一直不说话，心情不好的样子，想把她也带进这个话题里来。

    叶朗从来都是这样称呼叶晴，因为叶晴只比他大十个月，他个头长得比她高，他就没把她当姐，一直是叶晴，叶晴这么叫着，小时候被爸喝斥，没规没矩，大一天也是大，何况是十个月个月，得叫姐，叶朗伸伸舌头，但还是改不了，就一直这样叫了下去。

    外人会奇怪，两姐弟怎么可能相差十个月？叶志强就不好意思了，明眼人掐着手指手一算就能明了，也就是说冯大梅还在哺乳期就怀上了第二胎。

    呵，年轻时候的大姨爹可真是强大啊，林海生私下里跟唐乔菲说。唐乔菲就瞪他一眼，这叫猴急。说完自个也笑起来，平日里一派学者模样的大姨爹原来在那方面还真挺强大啊！

    “姐，问你呢？”

    叶晴像是在神游，人在，心不在，叶朗再叫她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哦，你说什么？”

    唐乔菲用手肘碰碰叶晴，“怎么啦，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在想昨天一个病例。”叶晴胡乱搪塞道。

    “哟，你也太敬业了吧，现在是家庭聚会时间，拜托你不要想工作上的事了，对吧，姐夫？”唐乔菲说。

    “是的嘛，今天是妈生日，咱们今天说好哈，所有话题都必须围绕老太太，让寿星开开心心，谁要是做不到就罚酒哦。”郑业峰说道。

    叶晴突然想哭，她分不清真实和虚幻的感觉了，郑业峰就坐在她旁边，很近，但却又像隔了十万八千里，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过来，距离消损了声音分贝，到达她耳朵时变成蚊子一样的嗡嗡声了。

    郑业峰该感谢他老丈人和丈母娘，若没有他们当年的帮助和提携，就没有他郑业峰现在的成就，就凭他当了一年临床医生就辞职的医药代表，没有背景没有本钱，他能那么快赚到人生中的第一桶金？若不是爸妈到处托关系托朋友拜托老同学，他能那么轻易地打进那些医院？现在他仍然依赖着那些老关系，所以，就算他和叶晴的婚姻冷到现在这个地步，他对老丈人丈母娘也要保持必须有的尊敬和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