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了很长时间才一颗一颗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西红柿,每拾起一颗,都如千百斤重一般,然后我将它们放回到帆布袋里,我无法想象妈妈逃离家门时用的是什么样的心情,该有多么慌乱,该有多么无措,该有多么心痛,该有多么绝望……
我只知道,现在,我只想狠狠扇上自己两耳光。
在我将袋子放到厨房时,奶奶回来了。
为了怕奶奶听到,也怕吵醒包子,所以我坐在楼梯口打妈妈的手机,一遍一遍地打,但她始终不接,后来我就发短信,一遍一遍地发,我说,
——妈,你在哪?
——妈,你落在楼梯间的菜我已经收拾好了。
——妈,我和包子在等你回家。
——妈,你回来吧,有什么话,咱们回家说。
——妈,我错了,只要你回家,我什么都依你。
……
后来,妈妈终于回来了,我以为她会对我大发脾气,甚至做好了被赶出家门的准备。
却没有想到,妈妈进门后,什么也没说,只是一头钻进了厨房里,于是我便更加惴惴不安。
“妈,我好想你。”刚刚睡醒的包子也来到厨房,搂着妈妈的肩撒娇。
“都多大了,还跟个孩子似的。”妈妈的话虽是斥责,但是却有着满满地宠溺,只是,这一次,不太自然,隐着伤痛。
“哇,好香啊。”不明就里的包子并没有察觉到异样,放开妈妈的肩,来到饭桌前,徒手尝了块儿宫保鸡丁,于是立即引起了妈妈的抗议,“洗手去。”
“Yes madam。”包子调皮地向妈妈行了个港剧里常见的军礼。
妈妈勉强扯动唇角,笑了笑。
“宝,洗手去。”包子来拉我,我却吓得退后两步,转头看向妈妈,妈妈的脸瞬间变得很难看。
我说:“妈,我去楼下买两瓶可乐上来。”然后,我逃也似地冲到了门口。
我知道包子的眼睛一直在追着我,我也知道我让他觉得奇怪了,但是我已管不了许多,能逃出这屋子一刻是一刻,否则我迟早会窒息。
“我和你一起去。”
当我在门口提鞋时,我听到了包子的声音,可是妈妈的声音也随即传来:
“包子,宝自己一个人可以的,你去叫奶奶起床吃饭。”奶奶的习惯是每天遛弯回来都得小睡一会儿。
于是,我开门,将所有的懊恼统统关在了背后。
当我买好了两大瓶可乐,在楼下徘徊时,爸爸回来了。
“宝,”爸爸喊住我,举了举手里的鱼桶,颇兴奋地说:
“快来看看爸钓的鱼,比昨天那条大了一截儿呢,晚上给你们加菜,这回你妈总不能说我的钓鱼水平不行了吧。”
我伸头去看桶里的鱼,的确比昨天的个儿大,却悲哀地觉得,此时的我与这条因缺氧而大口喘气的鱼似乎有些同病相怜——
它是横也是死来竖也是死,而我则是横也不是,竖也不是,心里忐忑不安,脚下如踏针毡,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倒不如它伸脖一刀来得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