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原本尚算温和的天气骤然降温。冷锋过境,大家纷纷添衣抵御这突如其来的一阵寒潮。这种天气虽然比较使人纠结,但笙国世代百姓队如此天气早已见怪不怪。独独苦了蓝空这个初来乍到的小伙子。
炎聿戳着他披在身上的被子,啧啧称奇:“蓝空,亏你还个楼主呢。我还真没见过你这么熊的楼主。那江湖上的传闻该不会是假的吧?”
蓝空裹着厚厚棉被,怀里抱着汤婆,鼻尖都是红的,说话带着鼻音:“你就笑吧你,早晚有一天老天爷把你收回去!”
宁战拍着大腿大笑:“我看老天爷可不敢,否则他那媳妇儿铁定提着紫缨枪直闯九重天,说什么也得把他给抢回来。哈哈!”
蓝空撇嘴,看见炎聿先是脸微红,心底暗暗叫奇,原来这个人还是有些脸皮啊!没想到不过一刻,炎聿就是一副安然若泰的表情,居高临下对他挑眉。蓝空顿时气愤无比,裹着被子抱着汤婆站起来,一只手拽着被子和汤婆免得他们掉下去,竟然还能腾出一只手指着炎聿的鼻子恨铁不成钢道:“炎聿啊炎聿,你竟然躲在夫人背后吃软饭,太可耻了,太堕落了!”
“嘿嘿,像你这种万年大光棍儿是不会了解我们这些有夫人的人的幸福的。”他笑得咧开嘴,露出白牙。他的无耻成功打败了蓝空,七尺男儿轰然一声——一头栽了下去。
“前几天和弟妹大打出手的是谁啊,炎聿?”冷萧呷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开口。炎聿顿时炸毛跳脚:“三哥,你看清楚,我嘴角现在还肿着呢!”
这句话让成死尸的蓝空成功活了过来。
“哟,皇子,您还被您夫人给打了呀。您这幸福我们这些万年大光棍儿真是深表同情啊……”
“我呸!”
两个人扭作一团,被子拧成了麻花。两个人按在床上打滚儿,炎聿不可置信:“你不是风寒么?”
“我是风寒,可又不是死了!”
殊不知两人此刻动作有多亲昵。柳悦几个女眷进来的时候,手里端着的鸡汤“啪”地落地。
“你们……你们在干什么?”
炎聿头皮一紧,慌忙起身解释。蓝空看着凉嫣手里还有一碗东西,问:“是给我的吗?”
“嗯,给你的。四姐捐的好东西。”凉嫣回了神,笑着端上去,“蓝空,你可是够享受的,生个病伺候你的可全是些皇子公主。”
“她人呢?”可惜蓝空并没有被她分开注意力,单刀直入。屋内突然安静下来,凉嫣不敢去看蓝空的目光。每每看见,总会觉得这个男人很可怜。
无法想象,江湖上人人惧怕的天阁楼楼主会为了一个女人上演如此一出幼稚拙劣的戏码。任他身体再康健,在那冰凉的池子里泡上半天,怎么还能平安无事?
“蓝空,其实……”炎聿觉得自己有必要安慰他两句,可是张口,却又觉得一切言语都太过空洞。解铃还需解铃人,唯有他四姐,才能救得了他。可是……
垂眸,男子望向碗里,看见那上面倒映出来一个狼狈而微带虚弱模样的怪物。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他吐出一口气,闭上眼,任那水汽蒸腾,仰头极粗鲁地灌了下去,不温柔地将碗放在一旁的托盘里。擦了擦嘴,说:“你们先走吧,我想睡了!”
众人百般无奈,相视一眼悄悄退出。
“风雅还是没有放弃吗?”冷萧皱眉,“伤得那么重,这都几天了,何苦熬着呢。”
“没有。”凉嫣揉眉心疲倦答道,柳悦接过话说,“还是坚持让太医们下药,已经好几天没有阖眼了,韵诺在那里看着她。”
“四姐这样悬着,谁都难受。看看蓝空,都成什么样子了?”炎聿抱怨,四处看了看,“咦?六哥呢?怎么不见了?”
“在这儿。”朔渊应了声,从背后的大树走出来,“蓝空跑出去了。”
“……”
“楼主果然和我们凡人不一样啊!”
“……我还真没见过这么生龙活虎的病人。”
众人散去,朔渊回到自己府中,没料想见到蓝空在自己的书房。
“我觉得我现在就能跟你说上一两句。”他顿了顿,补充道,“心平气和的。”
“这不像你说话的风格。”
“好吧。”蓝空撇嘴,靠在书架上,“我是想来找你问问璎珞的事儿,我想走了,去找璎珞,我还是跟她比较有共同语言。”
“楼主都这么闲的吗?”朔渊惊讶道,“走?那风雅……”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傻瓜。一种是知道别人有心爱的人,却还眼巴巴地盼望着有朝一日她能回头,譬如——我和璎珞。还有一种,明知道人已经不在了,根本不可能的等待却还是甘之如饴地等待,譬如——倦翼。——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知道,真的醉染死在六年前对不对?炎聿那个大嘴巴,酒喝多了,心情不好就被我给套出来了。好家伙,就醉成那样还费了好半天劲儿。”
朔渊的眼里闪过痛楚:“别说了。“那声音苍白无力,蓝空遂闭嘴。
“璎珞是谁呢?”蓝空看着朔渊,“你们又把她当作谁呢?你们谁都以为她性子淡静,却不知道她不过是不知道怎么顶着一张和醉染一般的面孔接受你们的善意,强加给她的,——来不及给醉染的善意。所以只好以这种乖顺的姿态来面对你们。”
“我知道。”朔渊闭上双眸,双拳紧握。竟是痛苦万分的表情,“我比谁都清楚。”
他重申道,我比谁都希望她能幸福!
“得了吧。”蓝空嘲弄道,“我自问自己不是什么好人,耐心也不佳,我自己倒贴了这么久,巴巴落下身份,结果什么都没有得到。好在我本就薄情。但那个丫头不像我,她喜欢倦翼,但是倦翼不爱她。难得遇到像她那样的女孩子,我想带她走。反正我已经完了,不想她再毁了。”
他的声音,带有一种悲凉,朔渊的胸膛起伏几下,平稳下来眼底竟带有一种决然。
“祝你成功。”
这是他对蓝空说的最后一句话。
蓝空挥着手,头也不回,决绝而破碎的灵魂终于决定放手。
得不到,……又能怎么办呢?难不成还毁掉不成?
蓝空,若你能够,就带她走吧,再也不要让她出现在世人面前。
带着她,逃过她的宿命!
他仰脸望天,直到背后传来脚步声。
“太子……”
“有事吗?”漠然而疏离的眼神即刻浮上眼前。他有些烦心。他不喜欢别人算计他,那样的工于心计,他是深恶痛绝的。
“我……”
他冷哼一声:“素若,你当初是怎么样,最好现在还是什么样,要做太子妃,那就安分些。”
他走得利落,听见背后传来膝盖撞地的声音;“朔渊,你有爱吗?为什么我一点也感受不到?你在乎过谁吗?”
“我算计你是我的错,可我是真的地爱你,你让我安分,我便再未做过越矩的事情,可是为什么,我感受不到你的爱?”
“你总得给我一个死心的理由啊!”
“有爱,有在乎,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