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态度亲切,口齿伶俐,说话中听,一下子就使珍珍对她产生了好感。
这时,先前那位用人进来了,她将一杯沏好的茶放在女主人面前的茶几上刚要退下就被她用一个手势叫住了;她先用眼睛盯着她并向她指了指桌上先前的那两杯茶,又随手指了指身后两个人先前进去的那扇门,然后将头向门那方一摆,嘴里轻轻地“嗯”了声。用人于是将那两杯茶放进托盘里,走到那道门前,推开门进去了。珍珍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虽然整个过程中女人没有说一句话,瞪一下眼,下一道指示,但她的意图和命令却使人一目了然和不可抗拒——这使她不得不感到惊奇。她又朝用人进去的那扇门那儿望去,见从敞开着的门缝里尹维希和宁树德正挨得很近地坐在一张长方形茶几旁谈着什么;一看见用人进来,他们就立即停止了摆谈。用人将茶放在茶几上出来将门掩上,通过客厅从她先前出来的那道门里进去了。
珍珍将目光收回来。
她们又继续先前的谈话。
女人从茶几上拿起一只苹果来一边熟练地削着皮一边问:“听您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吧?”
珍珍答:“不是。是池和人。”
“哦,池和!”女人想了想说,“我听说过那地方,离省城有好几百里远,是个小县份。”
“对,是个小县份。”
“家住城里吧?”
“当然!”珍珍把“当然”二字说得十分重。说完后她特别注意了一下女人的反应,见她仍然专注地在削着苹果,对此似乎并不在意。
女人这时已削好了苹果,将其切成几小块,再用一根牙签挑起其中的一块将它送向客人。珍珍忙起身上前两步接住然后退回到座位上。
女人将水果刀放到茶几上,又用手绢将手揩干净,然后说:“我们这儿叫县份上为‘乡坝头’;您能谈谈那儿的生活、风俗和风土人情吗?”
对这个问题,珍珍却毫无准备,她一只手拿着那块未吃的苹果,另一只手微微摆动着说:“怎么说呢,和……和其它地方都差……差不多吧。”
“和哪些地方都差不多?在哪些方面差不多?”
珍珍想了想说:“这确实不好说,总之,和所有的地方都差不多吧。”
“您这话可不对了,据我所知,南方的风俗、生活习惯和风土人情与北方的不同,东方的与西方的也不同。”
下面,女人就说了不同地区的人在这方面的差异:北方的人习惯睡炕,而南方的人则习惯睡床;东南方的人习惯吃大米和猪肉,而西北方的人则习惯吃面食和牛羊肉;南方人种地习惯使用锄头,而北方人则习惯用镐;北方人生性耿直、豪爽,南方人生性狡猾、细腻,等等。
一席话将珍珍说得心服口服,连连点头。
女人又一转话题,回到先前那个问题上来说:“找一个县份上的女子为妻,文博对婚姻的认识真是与众不同呀!”
这话意向不清,珍珍没有接话;她默默地望着女人,似乎在期待她的解释。
女人好象了解对方的心思,解释说:“不是吗,在今天,当绝大多数男子都想娶一个大城市的姑娘为妻的时候,他却独辟蹊径。”
下面,女人就说了文博一直就不太喜欢大城市的姑娘,说他嫌她们脆弱、多愁善感,大多虚浮、轻狂、忸怩作态、崇尚虚荣、贪恋浮华和情感不真。她还说他看重人品、心灵和感情,轻视门第,等等。
“我与维希不同,在这个问题上,我赞同文博的主张。”女人说, “今天一看见您,我就认为文博的选择没错,您是一个既美丽,又健康,又纯洁而且还充满生气的姑娘,文博会从您身上得到幸福的!”
一席话说得珍珍心里甜滋滋的。她从来没听见一个城里的女人这样真诚地夸奖和赞美过她,并且这个女人还是那样的高贵、漂亮和富有学问,这不由得使她的内心充满了一种感激之情。她拿着那块苹果,呆呆地望着女主人,见她仪态端庄,面容慈祥,态度和蔼,表情可亲,既像一位师长,又像一位大姐姐,于是,一种敬慕之感便从心底里产生了。
女人看见客人这种拘谨的表情,于是说:“吃呀,吃苹果呀!”
珍珍这才记起自己手里还拿着块苹果,于是,将它送到嘴边,象征性地咬了一点。
客人这种拘谨的动作将主人惹笑了,她说:“看起来您平常象很少出门?”
“是的。”
“那么,都在家里干些什么呢?”
“都……都……”
见这个话题仍然使客人轻松不起来,女人又转换话题谈起了水果的好处,说它富含维生素和纤维素,不仅有益于消化,有益于肌肤,而且还可润肠通便,等等。
女人的这些待人招数使珍珍觉得她既像是位仁慈的女君主,既使你对她感到亲切又心存敬畏;又像是位经验丰富的外交家,既对你友好又与你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还像是位严厉的大姐姐,既对你充满关切又使你对她保持尊敬。珍珍心里十分钦佩。她就像一个无知的学生似的静静地看着她的演示和默默地听着她的说话,尽管有时她很想插上两句,但却又不知说什么为好。因为在这样一个思维敏捷、头脑灵活、语言丰富、能说会道的上流社会的女人面前,她觉得自己无论说什么,怎么说都是幼稚的、可笑的、多余的和毫无意义的。
水果的好处说完了,女人停下来,礼貌地等待着客人说话。珍珍张了张嘴,但却不知说什么为好。场面因此冷了下来,显得有些尴尬。女人似乎理解客人在这方面的难处,友好地问:“您是不是觉得这客厅里太闷了,让我们去阳台上透透气好吗?”
珍珍点了点头。
女人于是带头离开座位,向客厅的另一头走去。珍珍也起身跟去。离开座位时,她见斜对面的那扇门仍然掩着,估计里面的两个人还在谈话。
客厅的另一头便是阳台,那儿空气新鲜,光线充足,视野开阔;台栏上放着些盆栽的花卉。
她们到了那儿。
窗外春光明媚,一片长着嫩草的绿色的开阔地从楼房下延伸到很远很远。
女人伫立窗前,望着那片开阔地深深地吸了口新鲜空气,说:“一望见绿色和草地我就想起了澳洲!”
“哦。”
“您了解澳洲吗?”
“不了解。”
“那么您想知道它吗?”
“您谈谈吧。”
于是,女人就谈起了澳洲,说那真是个富饶而美丽的国度,有大片大片的草原,宽阔似海的绿色;她还说它位于南太平洋边上,气候温和,幅员辽阔,地广物博,出产丰富,草肥水美,牛羊成群……
女人的谈话将珍珍的思绪自然地引向了那个陌生而遥远的国度,不知不觉地消除了她的紧张;她仿佛看见了那波澜壮阔的大海,广阔无垠的草原以及活泼可爱的牛羊。
“每年春天,从南太平洋吹来的风将暖意和充足的雨水带到了草原上,使沉睡了一冬的枯草渐渐苏醒,吐出了绿芽。于是,牧民们便将牛犊和羊羔赶上了草原,开始了放牧……
“一个地方的草吃完了,他们又用集装箱车将牛羊载到另一片水草丰盛的地方,如此周而复始……
“到秋天过去,气候渐渐变冷了,草渐渐黄了,水也渐渐沽了,但牛羊却已经肥了……”
女人继续说着,她就象是在朗诵一首散文诗那样神情专注,表情丰富,语调优美,富有感情,边说还边用一些漂亮而幽雅的手势来加强语言的表达效果,以至于使珍珍完全为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