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标准的普通话说，你悠着点，不要喷出来了；两顿饭才吃了不过一点点东西，把这个都喷了，可真对不起你的胃。
你知道我只吃了一点点？！江子爱佯怒道，而后发觉自己语气不对，看看同学们，都无事人似的，马上闭了嘴。
王力装作没有听见，拿眼睛的余光扫了她一眼。
同学会的最后一项节目是在银座包场，唱歌，跳舞。
对于跳舞，江子爱是有点不感冒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理在作祟，觉得打从骨子里面就有点排斥，所以往往无可奈何地进到歌舞厅，她也通常是坐在一角，静静地喝水；谁邀请她跳个舞，能推则推，不能推就装不会，等别人带了她一曲，马上就撤退回角落里。
开场是一段疯狂劲爆的电子舞曲，一群人随即和着音乐摇摆起来，江子爱把它叫做“群蛇乱舞”。
江子爱是被兰岚和另外两个同学生拉活扯拖进舞池的，被逼无奈地随着音乐晃动身体，摇摆腰身。
王力在舞池对面，已经是意兴阑珊的样子了，他帮江子爱把啤酒都喝了，加上原本分派给自己的，喝的是别人的两倍，虽久经沙场，却也不胜酒力。江子爱看出他的脑袋都是重重的，一点一点的。
李圣约的情景就大不同，完全一副酒精的样，真的是喝酒成精了；也是经历造就人，他的肚子都有点微微发福了。江子爱想，如果他挺起胸膛来，怕还是看不出来的吧。
3
玩到夜里三点过。散场的时候，同学们都变成三五成群的了。兰岚跟肖磊先行告退。有男生开玩笑，说小心点，要出事。江子爱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想着，兰岚的工作也太隐秘了，跟肖磊什么时候联系上的，竟然连自己都不知道。
虽然能打到的士，但是也不能走完，剩下一大部分。有车的开始在分配任务了，男生们对于搭载女同学还是意兴盎然的。
李伟说他想载江子爱回家。
江子爱骂他，稀奇你载我！小心你们刘华收拾你！你的耳朵都快软得要用勺子舀了。
李伟嘻嘻直笑。
王力站在一旁，说，你们走吧，我负责把我们的大班长送回家。
李圣约皱着眉头，问，你们怎么回去？走路？
嗯。我们就走路。王力说着，看着江子爱。
江子爱也实在不想让李圣约送她，她想叫别的同学载她一程。他们统统不接招。江子爱嘀咕道，我开学就去学车，我也买一辆车开。
王力的耳朵显然是很灵敏的，江子爱刚一说完，他就在一边偷笑。江子爱突然想起来，她跟他说过她绝不学开车，因为惧怕车祸，所以自己也不好意思了。
一起走路回城中心的，还不止王力跟江子爱，另外还有一群同学，都说想走走。路灯底下就拉长了几对影子。只有江子爱和王力是一男一女，走在队伍的最后面。跳舞的热度，喧闹的嘈杂，一会儿就消退了。江子爱这时候才感受到气温已经相当的冷了，寒冬里的夜半三更。她把刚穿上的羽绒服扣得严严实实，还把领子也理了起来，脸上冻得疼。
我们说点什么呢？王力问江子爱，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解下来，硬塞到她的手里。
江子爱也无从开头，就说，你随便说，我听。江子爱把王力的围巾绕着颈项绕了两圈，围巾上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道就不时慢悠悠地晃到鼻子里。
王力哈了一口气，把双手揣在裤包里，又是一笑，说，你是老师，应该很能讲啊。
你又不是我的学生。
这个时候，王力的电话响了。是上海来的，王力说，接了电话，夹杂着普通话和英语，说了一通，最后骂道，我看你是属猪的吧？！
江子爱看着他，说，注意形象。
王力挂了电话，说，没事，我们一帮哥儿们。同事！室友！一起合租房子的！
江子爱想到了大学时候唯一一次参观过的男生宿舍，不禁发笑。
王力问，笑什么？
我可以想象得到你们那合租房的惨状。
呵呵，如你所想，惨不忍睹。最差是味道，一股骚男人的荷尔蒙气味。
彼此无语了一阵。
江子爱首先打破沉默，问，你在上海读研加工作，差不多十年了，就没有遇见一个好女孩？
身边美女倒挺多，我也不是没有动过歪脑筋。我们老总还给我介绍过一个法国女孩呢。我们还认认真真交往过一阵。王力停了一下，接着说，不过，每个人只有一颗心，位置就那么一点儿，装下一个人了，别人就挤不进去了。
江子爱怔在原地。王力转过身来停下，盯着她，没有说话。
前面的同学见他们停下了，催道，快点，不然要遭抢劫哈。
王力说，我们走吧。
江子爱若有所思地跟在王力身后，慢慢走着。
王力说，你知道吗？我高一时候就喜欢一个女孩子了。不过，那个时候我那么像只丑小鸭，她跟白天鹅一样，可望而不可及啊。而且，那个时候，她喜欢的是别人，她也只有一颗心，可惜，装的是别人，不是我。跟她在一起，我都不敢多说一句话，一个字。不过，很不幸的是，后来文理分科了，我们最最可爱的老一班被分了，上课时候想看看她都不可能了。我是想着读文科的，这样，我就又可能跟她同班了，但是爸妈不允许，非要我读理科。
江子爱在这一刻，想起了李俊，继而想起张勇，千头万绪一瞬间涌上心头，五味杂陈，一颗脆弱敏感的心开始隐隐作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