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后,元应天圣历元年,公元698年
春华正荣,满园繁花似锦,花簇后面探出一颗肉呼呼脑袋,见四下无人才敢小心翼翼的出来,抖落满身的乱红,蹑手蹑脚的出了书苑。
这时,他站过的地方钻出一个黛色衣衫的少年,那少年十四五岁年纪,墨染青丝,面如冠玉,剑眉下一双眼睛低阖着,让人看不出心事,
“三哥哥,你快点儿,不然要被母亲发现了。”
李宗玄无奈的把手中的书卷收起来,眼角却闪过一丝宠溺的笑容,紧跟着杨尘清出了书苑。
二人刚甩开身后的公主府侍从,眼看着就要出大明宫了,身边却闪出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公公,
“郡王,杨公子,陛下有令,二位不得擅离大明宫。”
杨尘清脸一拉,眼看着就要动怒,李宗玄开口道,“我和尘清只在附近走走,你若怕没法交差,贴身跟着就是。”
小公公不敢多言,只能退到一边,杨尘清也转怒为喜,李宗玄牵起他的手,嘴角扯起一抹微不可见的笑意,在皇宫大内住久了,见惯了人与人之间的虚情假意,这么真实生动的表情,竟让他觉得有些陌生,甚至有一点点的温暖,让他觉得,这棺材一样的宫殿阁楼平添一股生气。
“尘清,哥哥带你去个好地方。”
“好。”
杨尘清口上答应着,身子却蹲在那里赖着不肯走了,“三哥哥背着尘清。”
李宗玄难得的一笑,背起杨尘清,一步一巅的往禁苑走去。
禁苑地处长安西北部,北枕渭水。向西包揽汉长城,向南连接宫城,方圆足有一百二十里。
时值春末,园内柳絮翻飞,二人穿过几座散布园中的小亭,便看见一座恢弘的宫殿,这座宫殿建于汉宫阙遗址之上,巨大的匾额上鎏金的“未央宫”三个大字在日头下熠熠生辉。
李宗玄放下背上的人,神色凝重,挺直的背影像是迎着朝阳腾起的山峦,不远处的小公公猛地打了个寒噤,身边的杨尘清却兴致极高的拉扯着李宗玄的衣摆,
“三哥哥,咱们上去瞧瞧。”
李宗玄身上的戾气顿收,扯住一门心思往前冲的杨尘清,眼角瞥过弓着身子站在不远处的小公公,看似漫不经心的说,
“尘清,未央宫是帝王的象征,咱们不可以逾矩。”
话虽如此,心中却腾起了滔天的巨浪,脑海中翻滚着母亲被带走时那绝望、恐惧的神色,想到夜夜梦回,母亲满是血污的灵魂四处游荡的模样,手指不觉的加重了力度,想到元应天,这个让他万分痛恨也万分惧怕的名字,李宗玄心中暗自明誓,“有朝一日,宗玄必将踏上这未央宫,到那时,你加诸于母亲的痛苦,三郎必定加倍奉还你元氏后人。”
嚎叫声打断了李宗玄的思绪,这才发现,他险些将尘清的手掰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