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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凤芝把鸡肉粥盛好,双手呈到年轻女人面前,“怎么又是粥?我讨厌吃这些黏糊糊的东西,你听见没有?!”脸色本就惨白的瘦弱女人用尽全身力气恨恨地瞪了罗凤芝一眼,把整碗粥往她那边一扫,愤而离身回房。
白瓷碗打到罗凤芝大腿上,鸡肉粥挂了一腿都是,她想接住碗,却迟了零点零几秒,白瓷碗落地碎开,清脆的声音犹如利针一样刺进罗凤芝的耳膜。
她快手快脚把狼藉清理干净,然后站在房间外低声下气地问:“黄小姐,您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做。”
“我要出去,你不用管我!”女人拿了手袋就走,罗凤芝刚想婉言劝阻,对方已一阵风摔门而出。
这是罗凤芝做月嫂几年来遇到过的第一次,不需照顾小婴儿只需侍侯产妇的工作,严格来说,黄小姐也算是产妇,不过,她的孩子却没带回来-胎儿引产了,离预产期不到十天,这位二十三岁的准妈妈坚决把孩子的生命权剥夺了。
罗凤芝到现在都不太敢相信黄小姐的妈妈说的,她女儿和女婿仅仅因为买新沙发的款式意见不一致,吵了起来,最后搞得闹离婚,婚还没真离掉,孩子先去医院解决掉了。这,可能吗?
罗凤芝上岗前,公司的客服主任先找她谈话:“罗嫂,这位黄小姐情况比较特殊,你是我们的金牌月嫂,我才把这个客户交给你,千万要细心忍耐,黄小姐的父亲是我们老板的关系户。还有,现在的年轻人流行闪婚闪离,对黄小姐的事你不必太好奇,服侍好她,帮她尽快解决退奶和恶露的问题。饮食上和产后的女人一样加强营养。罗嫂,你也可以这样想嘛,少照顾一个婴儿,你多轻松啊!”话是这么说,接下这个任务,罗凤芝一点都不轻松。黄小姐本就任性刁蛮,加上心情不好,照顾她两周,可把罗凤芝累得够呛。
屋子空落落的,卫生搞好了,要侍候的人不在家,罗凤芝闲得心头发慌,她走到日历前,算了一下,黄小姐还有两周才坐满月,而民伢给自己的限期是一周,这可怎么办呢?
2
下午四点多,陈月兰买了做晚饭的肉菜回到何宅,进门后只见林秀心一个人在看胎教风景片,她好生奇怪:“乐乐和王先生呢?陪那位文先生出去玩了?”
“兰姨,乐乐他们刚刚出门,你把东西先放进去吧,再坐下来好好聊。”林秀心笑着和陈月兰打了招呼,随即把电视关了。
等陈月兰从厨房出来,林秀心也回房拿了一张银行卡回到客厅,她请陈月兰坐下,把文定河的想法和王不准的想法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她,陈月兰听到说文先生很喜欢乐乐,希望助养他直到大学毕业,脸上从高兴渐渐转为疑惑,她不是很理解助养和收养的区别,林秀心又讲到王不准想通过让乐乐上电视露脸,看能否引来他亲父母的关注,使孩子有个寻回父母的机会,陈月兰大为惊愕,寻乐乐的亲父母?!这倒是她不曾想过也不敢想的事,在她非常有限的能力范围,能帮金兰姐妹罗凤芝照顾一下乐乐已经很不错了,陈月兰记得当她得悉罗凤芝生了乐乐后,第一时间就劝她把孩子送人,然后去寻儿子丁良民回家,并且趁年纪不算老,再找个伴过下半生。
至于乐乐的亲父母,陈月兰认为罗凤芝连半点对方的资料都没有,要在人海茫茫中找他们,简直想都不要想。虽然前几年罗凤芝还是不听劝,常常借闲暇时间去那栋大厦楼下傻等,希望能有奇迹出现,让她遇见中介公司的那位主管小姐。可到最后,不也是对这事死了心么。
眼下,有善心的文先生出钱养乐乐,热心的王先生出力帮他寻亲父母,陈月兰尽管对他们详细怎样操作还没弄明白,但心里隐隐感觉到老姐妹俩肩上的担子卸了不少。
林秀心看着陈月兰由高兴到疑惑到惊愕又慢慢回到原来的高兴表情,知道今天没带给她最好的消息不免让她失望,可也因此给了孩子一个找亲人的机会,林秀心觉得这样反而对乐乐最好不过。她宽慰陈月兰:“兰姨,既然都等了六年了,不妨再给些时间阿准,或许他能办好这事呢?“
陈月兰连忙表态:“王太太,我放心我放心咧,您和王先生对乐乐就象对自己亲人一样好,我和凤芝都感激不尽啊,那乐乐的事就麻烦你们了。”
她说着把林秀心给她的银行卡塞回去:“王太太,文先生给的卡还是由您和王先生保管吧,目前,凤芝和我还是没什么困难,供乐乐上幼儿园不成问题,这钱可以留给他上小学用。”
林秀心十分感动,陈月兰她们都是靠自己双手养活自己的人,还供养和照顾一个无血缘关系的孩子,真是有情有义,老公应该为她们做更多,分担更多。
林秀心默默收起银行卡,她决定和老公也供一份子钱到这张卡里。“那个导演让乐乐过去试镜,如果通过了,您可以问凤姨的意见,她同意的话,孩子才参加,不同意的话,我们不会擅自带他去拍摄的,您放心好了。”林秀心说。
“好好好,我今晚就和凤芝说这事,她应该没什么不同意的。呵呵。那我洗菜去啦。”陈月兰笑眯眯地站起来,到厨房去了。
3
文景出院,文定山和秦画把他接回中名花园—也就是文景夫妇和文定河夫妇的住处。
中名花园的B栋楼下有个儿童小天地,文定山推着老父经过那里时,几个小孩有的滑滑梯,有的荡秋千,玩得正欢,他们天真烂漫的笑脸深深吸引了文景,他一直朝那边看,直到轮椅将要推进大楼的大堂,老人家才收回目光,文定山和秦画怎会无动于衷?他们看了对方一眼,秦画凑近文景说:“爸,我今晚接希希过来吃晚饭,希希很想您呢,问了几次爷爷什么时候出院。”文景沉吟:“好,好。”
回到家,文老太已摆好供祖先的香烛供品,“来,定山,画儿,给祖先上香,谢祖先保佑你爸身体健康,文家家宅平安。”
秦画接过一炷香,和文定山一起对着祖先神牌拜了三下,把香插到香炉里。秦家不信神灵也不设先人牌位拜祭,从小到大,秦画除了每年清明节跟父母到银河公墓悼念爷爷奶奶外公,几乎不沾香烛,与文定山结婚后,才见识了许多的拜祭礼仪,不过,她倒没太大抗拒,一来,是觉得这些也算是中华传统的继承,二来,文老太太拜了祖先求得心安,做后辈的何不顺了她,就当作是孝顺老人罢。
文家大儿媳越琳却不这么想,逢年过节她要么是忙着演出,偶尔赶上了这种场面,她总会笑着摆手退到一边去:“妈,我不懂这个,您代表我们全家拜好了。”
文老太也没把大媳妇的不入门随俗放心上,她知道越琳的个性,第一次见自己给祖先烧香,她就率性大笑:“妈。您读过大学的哦,怎么也信这个?”越琳的父母在国外定居多年,她家的作派已经洋化,文老太理解。
文老太收拾好东西,握住老伴的手:“老头子,以后啊,我陪你锻炼腿脚,我们重新练习走路,嘿,返老还童了,稚儿学步啊。”文景勉强地笑了笑:“定河又去南沙了?”
文老太点点头:“不跟你说了吗,他们接了个酒店的工程,为了专心搞设计,住到南沙的度假屋去了。”文定河夫妇喜欢郊外的清静,很早前就在南沙买了一套背山面海的房子,一个月总会去那里小住几天,有时文定河为了专注做设计也会独自跑到那里闭关几天。
“那他打算什么时候把孩子接过来?”文景问,文老太乐了:“看你,比我还急,他说等越琳回来一起去接嘛。反正很快就要过年了,我们就等上一会吧。”
老太太的话令秦画大为震惊,她以为文定河已把助养而非收养的区别告知了婆婆,文定山知道妻子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