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笑话?”丁大为迷迷糊糊地问。
“湾东头白家的两个儿子,读书不用功,他老子气得,揪住老大的耳朵说:‘你爸我再落魄,也讨了个堂客,你们不争气,只有打单身!’老子对儿子讲这话,好笑不好笑。”
丁大为无声地笑了。
奶奶对孙儿的要求,是土地上人的基本要求:取得配偶——这是终身大事,至于其它,不过是这个主题的演绎罢了。
老人家的想法多么简单实在!争夺配偶是动物界的大事,电视里动物为争夺配偶,斗得死去活来。我为什么不能简单一些?吃的在肚里,穿的在身上,又有媳妇儿,我还要什么?
丁大为的心情开朗起来。
一把年纪了,还能为孙儿疗伤,真是莫大的荣耀,老人沉浸在当祖母的幸福之中,来回不停地擀呀擀,不觉得酸软疲倦;丁大为感到她一双充满魔力的手,把他心头的酸水,慢慢析了出来;把他杂乱沉重的思绪,一缕缕剔清理顺;他的失落、委屈、怨恨甚至仇恨,随着她的爱抚,有的被覆盖,有的被稀释,有的被慢慢回收清空,四肢百骸的压力在卸载,浑身轻飘飘的,有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人像处于休眠状态,沉沉睡去。。。。。。
第二天,丁大为带媳妇儿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鹞儿湾。婆婆姥姥姑娘媳妇纷纷借口来她家串门,看丁家的儿媳妇。
“桂兰,这是你幺婶娘,那是三姥姥。。。。。。”吴家秀把一帮乡亲一一介绍,弄得初来乍到的小红脑壳晕。
她改口不叫乳名叫学名,令小红很是激动。
小红见过大世面,应付淳朴的乡亲落落大发,言语得体有度:“姑姑婶婶,婆婆没在家时,感谢大家的照顾。”
她把从武陵城带来的槟榔咖啡糖沙琪玛,一一奉给大家吃。
大家伙吃着新鲜,都说吴家秀有福气,找了个腰粗腿壮屁股大的好媳妇,一点也不娇,明天养的儿不知几多结实!
“丁家大儿,看你不吭声,你还蛮有本事!到哪里哄来这么个漂亮媳妇儿?”
幺婶娘开丁大为的玩笑说,“你瘦得只剩几根筋,媳妇儿不把你抛到床底下?”
在老家的怀抱里睡了一晚,鹞儿湾的山岚晨露,洗净了心灵上的垃圾身上的疲惫,丁大为整个人澄澈透明。总算没被人一撸到底,为家里挣了些面子,他迎合着乡亲们的善意玩笑,嘲笑自己说:“抛下去了又爬起来!”
三奶奶问他回来住多久,丁大为一时竟不知怎么回答。鹞儿湾的年轻人,都在外面打工,在家种田倒成了另类,他含混地说:“看吧,说不定就落屋种田。城里的开销大,钱也不好赚!”
丁时高听到儿子这番话,安心落意背着土筐下田去了。
为了躲避人们的询问,丁大为拉着小红,向山林里走去。
“我们到哪里去啊?”小红望着挡在眼前的大山,不解地问。莫非是去森林里漫步,丁大为不是那样浪漫的人啊?此刻也没那样的心境。
“去看爷爷。”
来到山脚下一片坟地里,丁大为在一座新坟前跪下,小红也跟着跪在旁边。丁大为喃喃道:“爷爷,孙儿来看你来了,还有孙媳妇;你在那边还好吗?这一路去,有没有强神恶鬼?”
丁冬梅和同学在张家界玩了一个星期才回来。一回家,见屋里有些异样,多了几件女孩儿衣服,问奶奶:“哥哥是不是回来了?”
“回来几天了,还有你嫂子!”
“哇塞!”丁冬梅一听高兴的跳起来:“我有嫂子了?哥哥的本事不小喂!她们人呢?”
“帮你爸爸烧火土灰去了。”
傍晚,丁大为小红从山湾里回来,丁冬梅和黄狗老远去接。丁冬梅叫了一声“哥”,却把一双眼睛打量着小红不吭声,对哥哥身边这女孩儿,似是欢迎又有敌意,眼里欣赏心里又挑剔。
“这是妹妹吧?”小红主动打破僵局。
“你成哑巴了?”丁大为看她的样子责怪道:“见了嫂子也不喊!”
“人家不晓得怎么喊啦?”丁冬梅扭捏撒娇道,然后才开口喊“姐姐!”
小红望着水灵灵的小妹妹,满眼爱意地打量着,开玩笑说:“你比哥哥还要高,长得也结实些。家里的饭,都是你吃了吧?”
“他是吃了不认账!”丁冬梅拉着嫂子的手,并肩走在田坎上。
回到家里,丁冬梅见嫂子有许多新式衣服,随手拿一件,在身上比试着。小红满是歉意说:“来时走得慌忙,没给妹妹买东西。等你读大学,姐姐替你买身衣。”
吴家秀说:“她还缺衣穿啦?这么一件,那么一套,满柜都是她的衣,我捡她的都穿不赢!”
“那是我的心意。女孩不比男孩,一年四季一套衣就够了,女孩总缺一套衣!”
丁冬梅一听得意说:“女孩子就要娇养嘛!”家里多了个为她说话的的人,丁冬梅故意嚣张起来。
吴家秀哼一声撇嘴道,“你还蛮会娇自己!”
晚上,姑嫂俩在房里洗脸擦身,丁冬梅盯着小红的手,看了半天说:“姐姐你的手好奇怪。”
“怎么的——”小红猛地省悟过来,下意识地缩回手——妹妹一定发现了她按摩的标记:指关节上的老茧!
丁冬梅没注意小红的表情,继续惊讶道:“人家的老茧在手掌,你的怎么在手背?”
小红知道绕不过,干脆坦然道:“那是替人作按摩,按出来的茧子。”
“姐姐是按摩女——”丁冬梅脱口而出,“郎”字没说完,发现她脸色变了,忙把下面的咽回去。
“姐姐是作按摩,不是按摩女郎。”
丁大为在隔壁听她们讲话,知道不懂事的妹妹对嫂子产生了误解,小红陷入困窘中,便隔着房门大声说:“妹妹你知道按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