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交换了一个目光,似乎拿不准他究竟是单纯可爱,还是戏弄他们。社区的人说:“小丁,你好像说得很轻松,油有问题。既然有问题,为什么还要放在哪里?你放在那里,人家就当你在使用,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
丁大为低着头,任他们说,想从他们口里知道这事究竟有多严重,他们是什么态度,然后决定自己的行止。
社区的人见他不回声,似有软拖硬抗的意思,提醒说:“小丁,这不是吓唬你,我们社区,就你一家餐馆查出问题油。现在从中央到地方,都在抓食品安全,打击地沟油,一旦查实,罚款、停业整顿是轻的,说不定还要吊销执照!”
丁大为当然不想停业整顿,毕竟自己苦心经营小半年,声誉日隆,正是赚钱回本的时候,前一段迎检已经停业一周,怎么能又不明不白地停业整顿呢?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生意怎么做啊!吊销执照更不用说了!
他不明白的是,这些人为什么偏偏查他,而且不听他的解释,揪着不放硬说他使用了地沟油,明明两桶油放在那里一动未动。
“各位领导,”丁大为很不习惯用这种口气称呼人,喉结一上一下扯动,不停地吞唾沫, “我真的没有使用这种油,那天就说了,是刚接手时人家强卖给我的。我餐馆的饭菜,远近的人吃了都说味道纯正;你们社区的领导,也在我那里订了很久的的饭。”
“后来为什么不订了呢?”“二线”问。他总问一些难以回答的问题。
丁大为一时语塞:有些话能照直说吗?说了会肯定开罪他们;不说,口气里明显含有指摘饭菜质量的意思。丁大为纵然脑子灵活、口齿清晰,一时也找不出一个适合的理由来回答他。
气氛僵持沉闷。
食品安全办的人客观地说:“我们作了一些外围调查,也不认定你一定就使用了地沟油——”
这话使丁大为的心情好起来,他迎着说话人的目光,有些感激地望着他。
“我们的重点,是要追查这油的来源!”
“前天我就说了,是一位姓刘的老板,卖给我的。你们找了他吗?”
“找他不难,但是,一个电话,怎么能证明他卖油给你了?你说有货单,拿给我们看看。”
丁大为没有立即拿出货单,他多了一个心眼。人心隔肚皮,谁知道这里的人,和刘老板是什么关系?要拿出来,也要三头六面当面对质,把事实锁定。不然,交出了货单,又来个什么花样,自己玩不过他们。
“你说不难,就把他找来。他自己卖的东西,难道还不承认?”
食品安全办的人同社区的人对视一下:“怎么样,把你们的人,一起叫来吧。”
“小丁,我把人叫来,你们自己说清楚。”“二线”说。
丁大为明显感到了威胁的意思,但此时已无退路,加以心中无鬼手里有数,就说:“我和他说清楚。”
社区的人走出去,一会儿领着刘老板过来,在丁大为旁边坐下,丁大为向他招呼:“刘老板!”
刘老板假装不认识他:“你是——”
“我是丁大为,蒋妈妈餐馆的小丁,怎么不认识了?”
“蒋妈妈我认识,你——,我不认识你。”
丁大为在刘老板面前,还是有心理优势的,他恨不能抽这个老混混一个嘴巴,只觉得他笨拙可怜, “刘老板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那天的油,浇了你一脸麻子,还记得吧?!”
“麻子,你以为我脸上真的有麻子啊?你的什么油,栽到我身上?!”
“好吧,不说这些了,”食品安全办的人打断他们的争吵,“现在我们当面澄清一些问题。刘老板,你给丁大为卖过油吗?”
“没有。”
“那油桶上面,为什么有你的电话?”
“这我怎么知道?谁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的。”
“丁大为,你说油是他卖给你的,除了电话,还有什么凭证?”
丁大为嘲讽地望着刘老板,顺便把“二线”带了一眼,他认定这一切,都是这小人在背后捣的鬼。别的事可以忍,这件事决不能忍,今天要当面揭穿了。
“刘老板,你给我开了货单,应该还记得吧?”
“我没卖给你油,开什么货单?”
丁大为不对刘老板而对“二线”说:“货单我已经找到了,你没想到吧?”说吧掏出货单递给食品安全办的人:“你们看,数量,价格,时间,售货人,收货人,清清楚楚。”
他转向刘老板:“刘老板,你自己的签名,这赖不掉吧!?”
食品安全办的人接过货单,传看审查了一会,扬着货单严肃地问刘老板:“这是你的签名吗?”
刘老板毕竟只是一个老混混,不是一个搞阴谋的人,面对货单,只好承认说:“好像给他们卖过。”
“卖过多少?”。
“两桶,就两桶。”
丁大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二线”眼里露出明显的失望,有些坐不住了,碍于身份,又不便马上离开。
“据我们了解,你只是一个中间商。你的油从哪里来的?”食品安全办就是要追根朔源,打断这根利益链。
第一道防线被打破,刘老板已经乱方寸,面对紧追不舍的发问,他只有保护自己了,“是从。。。从姚老板那里进的货。”
“哪个姚老板?”
“天兴公司的姚老板。”
“姚三方?”丁大为吃惊又不吃惊。吃惊的是世界太小,开餐馆又碰上了他;不吃惊的是,这家伙虽然披着一张人皮,却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都干得出来。
“二线”却有点吃惊了,“你认识他?”
“岂止认识?我们是老对手!”丁大为话一出口又发现自己说多了。
“他给你直接卖过油?”“二线”兴奋起来,好像再次抓住了丁大为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