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保险人走后,马晓河才拿起他们的名片,认真看起来。他不是要记住他们,而是回味谈话的一种习惯。他记住了马洪涛的名字,不仅是同姓,还因为他滔滔不绝危言耸听的谈话。
他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呢?保险人为了促成业务,总是夸大风险,这是他们的一贯伎俩。可是完全不信,也不容易,因为他讲的那些话,不完全是捕风捉影。楼盘卖不动,也许与他说的有些关系。
他点燃一支烟,绕室徘徊一阵,把鲁经理叫过来问:“刚才两人的话,你怎么看?”
“社会的传言,我们不能装作没听见。”鲁经理巧妙地认可他们。
“怎么没听你们汇报?”
“传言嘛,开始总觉得是不怀好意的人,无中生有捏造出来的。不过,理性分析,我认为有些道理。马总,我们必须认真应对,用行动和事实来澄清,不能任其流传。不然,就会众口铄金,越抹越黑。”
马晓河有些拿不定主意,又拿着名片看起来,一会儿问:“这两人,你原来认识?”
“不认识,”鲁经理说:“李家驹好像和其中一个人熟悉。”
“李家驹刚才来过?”
“我要他来的,按你的吩咐,商量下一步楼盘推广事宜。”
“他们一同来的?”
“一同走出电梯。”鲁经理发现他又在疑神疑鬼。
“他人呢?”
“刚才走了。”鲁经理兑现对李家驹的承诺,鼓起勇气说:“他还有一件私事,自己不好说,要我向你转告。”
“什么事?”
“他的孩子,可能早产时医生用氧过度,眼睛受到伤害,要一大笔治疗费,他想公司给他现款——”
马晓河挥手回绝道:“这个暂时不考虑,我们和他有合同的!房子卖不动,他是总推广,怎么能提这个要求?他也要担一些风险的。他孩子真有病?”
鲁经理对这话很反感:“我想,他不至于为了拿到现款,拿自己的孩子玩苦肉计吧?!”
马晓河不在乎他的态度,“我总觉得这个人,有些神秘,有点——孟尝君。你发现没有,许多事,都和他有关。”
“马总您多虑了。”疑神疑鬼到这一步,鲁经理觉得没什么和他好说了。他表明自己的态度:“我们在社会上做事为人,就是交朋友。公司不明不白的捐款,一年不知多少,李总对我们是帮了忙的,希望马总认真考虑。”
这时马晓河接到黄市长电话,要他去一趟。“好吧,如果销售形势好转,也是可以考虑的,顺水人情而已。”马晓河临走时问:“那个女人的身份行踪,有新的发现没有?”
鲁经理见他终于松口,长出一口气,总算对朋友好交代。“没有,我认为可以不去管她。我还是那句话,房子卖出去了,她闹也白闹。”
马晓河向上指指:“我不管她,有人会管会问。”
马晓河的的直觉很准确,在黄起衰的办公室一落座,黄市长就打量着他的脸,关心地问:“脸上的伤疤,已经好啦?”
马晓河不自觉地摸摸脸:“好了。”
黄市长把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说:“脸上是没留下痕迹,但是这件事在社会上的影响,却不是一时半刻可以消弭,有些奇诡的风传,不知你听说没有?”
“什么风传?”马晓河想起两位保险人的话语,莫非他也听说了?
黄起衰不点穿而要马晓河自己说,他迂回地问:“房子卖的如何?”
“不理想。”
“什么原因,公司经理层分析没有?”
“就像你说的,房子还没完工,因为以前的关系,武陵城的市民,一定要看到实实在在的、可以入住的房子,才会放心购买;还有——”马晓河把刚才保险人的话,转述了一遍,“想必您也听说了。”
黄市长站起来,又端起教训人的架势:“我早就说了,该付的代价,迟早要付的!要你接这个盘子,就是想你平和地处理遗留问题。如果你听我的,就没有这些麻烦,也没有这些风传话语。现在是越传越离谱,越传越诡异!你知道我承受了多大压力?”
马晓河低头不语。在黄市长面前,他永远只有听话挨批的份。
“舆论导向,众口铄金!”黄市长指示说,“现在你要抓紧施工,把整修工作如期完成;还要采取一些切实行动,打消人们的疑虑。你准备怎么办?”黄市长斜靠在皮椅上,审视着马晓河。
“刚才来之前,我和保险公司接触了,准备为每位购房者,送一份安全险。”马晓河记得许多家电产品,都有质量安全险,很能打动消费者的心。“为此,公司要很大一笔额为开支。”
黄起衰一声冷笑!“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做!”
你笑什么?马晓河望着他心里发问。
黄起衰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他想的是安全,如果真如人们说的那样,出了安全事故,不仅乌纱帽不保,还有牢狱之灾,他的政治生命就完了!
他说:“买保险了,就能保证房子安全?你这是舍本求末,避重就轻!现在人们风传的、担心的是大楼安全有问题——”
“难道你要我加固大楼?”
“你说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那要追加多少开支?”
“安全大于天!谁也不能把人民的生命当儿戏!”
马晓河见黄市长根本不理会他的成本支出,只说维稳安全,一下被激怒了:“原来根本就没说这些!如果这样,我要求修改合同,不然,我只有停工待议!”
黄起衰冷冷地盯了他半晌:“马晓河,我告诉你,这话不可以随便说的,这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你我都是武陵人,要对家乡的人民负责,企业是有社会责任的,不能光讲经济效益,不讲社会效益!”
“我不是搞慈善的,我就要讲经济效益!不然——”他想说“我就是另一个高明松”,一想太刺耳,兆头也不好,便咽了回去,脸涨得像猪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