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寥的律师办公室偶尔也有热闹的时候，那就是当事人来所里交钱，办案律师都会陪着来的。业务最多生意最好的还是主任，一个案子收费下线是一万，往上是三四五六七八九万。一捆捆的钞票摆在办公桌上，我只能悄悄的从门缝里瞟几眼，然后羡慕、难过、甚至有些嫉妒。凡是有律师在办公室谈案子谈收费谈合同，我都尽量把位子移到靠门边，从门缝里侧耳倾听，听他们的收费技巧，听他们的谈判技能，听他们给当事人分析案情，听他们沟。律师入门，我从门缝里倾听开始¼；¼；
主任在北海过冬回来了，新年的新气象，就是主任在办公室终于和我说话了，并主动要和我讨论法律问题。所里律师都很有个性，这是我过年后总结的感觉。有的性格孤僻，有的个性张扬，有的外冷内热，有的外热内冷，有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你始终无法接近。孤僻也好，张扬也罢，他们都是我的老师都是我的前辈。只要是对我有用的有益的我都需要学习。主任属于外冷内热的老前辈，刚开始和主任接触时，很不适应。即便是向他请教问题，你问的不精练都会被打断，你打电话给他或者他打电话给你，意思说清楚了，他会啪的一声挂断电话，不给你啰嗦的机会，不听你不必要的解释。虽然不适应，我从心底里喜欢和这种类型的人打交道。说话精练不听啰嗦是一种风格，也是对问者的一种锻炼。如同我中专毕业实习单位的经理一样，一天时间不会和你说上三句话，一脸严肃，一身严格，感觉冰冷。只要我工作认真，协助算账（两年中专我最大的成就是珠算在全班第一，珠算定级我是全班唯一一个定到珠算一级的学生，我能把算盘打得眼花缭乱，出神入化，加减乘除，一目三行，胜过计算器），帮忙取款，过节时经理会把我和职工做一样同等待遇，发钱发咸鸭蛋发皮蛋。学校老师到我的实习单位检查实习情况，外表冷漠的经理是几十个实习单位中唯一一个留老师吃饭的单位领导。主任是所里少有的从心底对实习律师和年轻律师关心的前辈，过年之前是我误会他了。
主任要和我讨论的问题也是拆迁和违约赔偿的问题，虽然主任隐去了当事人的名称，我能听得出也是和政府这次改制紧密相关的纠纷。因为前一阶段基本上都是在研究这些个事情，所以对主任提出的问题我回答得比较娴熟，主任肯定且接受我的观点，并自我批评知识更新的慢了一些，主任边说边拉开他大办公桌下面的抽屉，拿出一捆捆装订好的业务资料和一些档案袋，“我每办一个案子，都收集一个方面的法律依据，积累一定时间后在装订，彭律师是个装订能手，这些资料都是他帮我装订的，现在他走了，我也没有装订了。”主任带着遗憾的说道。
“向您学习，全方位向您学习。”我重复全方位学习是发自肺腑的，不是主任拍马屁。主任和我讨论法律问题，就是不耻下问，也是一种虚怀若谷的大度精神，能够把他的一些技巧传授给我是一种内心的关心。
“以后你办案子需要，可以在我这里查资料。”
“好的好的。”我说了一连串的“好的”表示感谢，感谢主任和我恢复外交关系，在理解基础上宽容我过去的拒绝。
“你会装订吗？”
“不会。”
“以后也要学习一下，彭律师以前在法院当过书记员，装订案卷，没得讲的。”
“有机会我一定学习。”
“这段时间在忙什么？”
“主要还是看书，学习。”有了前面一言不慎的教训，律师是一个口要紧的行当，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个字也不能说，要像在外面养了情人隐瞒老婆一样守口如瓶，而且现在的关系十分微妙，所里的几大巨头都在办和政府改制有关的案子，都在牢记致富要靠党中央的宗旨，政治觉悟都比较高。
“对你的这一点我是比较欣赏的，有事做事，没事看书，做律师就是要心态好，要能够静下来。”主任的这番话说的我有点惶恐，其实我心里慌得很，在办公室看书不像考试前复习，大部分时间是浪费光阴。主任看似不在意，心细得很，观察得也很仔细，像有顺风耳和千里眼似的。
“哪里哪里，您过奖了，还是希望多一些实践。”我对上次的拒绝委婉的表达了歉意，也真心的希望主任不计前嫌。
“我是大地公司的顾问，我和黄总是战友，都是从公安出来的。”主任用手指了一下展示牌上的黄辉律师，黄总、黄大律师我一直未曾谋面，看来律师中的隐者，而且是大隐，大隐隐于市。
“黄总是大地公司的老总？”我疑惑的问了一句。
“你认识他？”
“不，我不认识。我只是听到过大地公司的名字。”我确实只是在改制工作组听过大地公司的名字，大地公司就是拿下政府宾馆和商业公司两块地盘的公司，实力大得很，土地转让费就要支付七千万，而且要在两块地盘上建一个五星级宾馆，业内人说是造一个巨大的印钞机。
“我和你讨论的这些问题，你再思考一下，万一要打官司到时候喊你参与。”
“好的好的。”我不要一万，倒是有点希望万一发生，如卖棺材的老板希望死人一般，转念一想，又觉得矛盾，尼桑和福特不是都夹在其中吗？
律师两字不是一蹴而就的，是需要用岁月中用沉淀用阅历一笔一划写成的。
融入这个行业，除门缝里倾听以外，我从了解所里的律师开始。年轻的年长的，资深和不资深的，专职和兼职的，脾气好的性格怪的，只要有机会我都希望和他们有沟通。三言两语，能表明虔诚学习态度就行。我一本一本的看他们办过的案卷，努力吸取养分。给资深律师做“义工”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律师行业是一个极其谨慎的行业，一字出错，一言不慎，都可能出局。一个老律师选助手，即便这个助手一分钱报酬不要，也要取得老律师的充分信任才行。我需要一些机会和途径让我们了解我的勤奋，让律师行业了解我的执着，让山城了解我对法路的虔诚。我自己介绍的说服力是很微弱的，如民事证据规则一般，当事人的自己陈述基本没有证明效力。
行政权力和法律智慧结合在一起解决矛盾的速度比正常程序快了很多， 教授接的两个非诉业务都已经处理完了，怎么处理完的我不知道，有一点是明摆着的，尼桑、福特和主任都得了钱，而且还不少。教授搞了一个答谢餐，喊我参加。
吃饭不是在餐馆，而是在金三角休闲娱乐城的一个包厢。刚进门，就有穿着旗袍的迎宾美女格式化的打招呼，左边的说：“先生您好，欢迎光临。”右边的问：“贵宾您好，找人还是找座。”
我跟在旗袍后面上下左右打量，地板是透明的水晶玻璃做的，玻璃下面是细细的流水和五颜六色的彩灯。穿过舞厅转了两个湾才到教授的包厢。一截红蜡烛浮在一个圆形玻璃杯的水面上，桌子是大理石的，墙壁都是软包的。我进门时马总、庹总、田律师和教授已经在里面谈笑风生了。
教授按了桌子上的一个按钮，一个旗袍就出现在包厢里，“先生，您有什么吩咐？” “别的吩咐没有，点菜。”马总嚼着一根牙签说。“吊锅牛蛙、小炒羊肉、泡椒鱼嘴、日本豆腐”马总点菜不用看菜谱，只需看旗袍就行了。
“你不要盯着人家看，人家小姑娘会不好意思的。”庹总拍了一下马总的大腿说。
“有哪条规定不能看，看又不犯法，你问教授。”马总和教授、律师混在一起，比一般的法律工作者还老道。
“意念不是罪，意淫不犯法，只要他有本事，把别人的衣服看穿都可以。”教授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