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三月,处处都是刚刚冒出地面的嫩绿小草,娇嫩的桃花开了满园,连在一起漫开了大片的粉红。
身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转过身,正对上一双溢满深情与温柔的双眸。
望着来人温润如玉的侧脸,她听见自己因为紧张而显得干涩的声音,“你来了,你……考虑的怎样?”
男子轻轻地笑了,上前一步握住了她的双手,开口,声音柔软而低沉,“我和你走。”
只是这么简短的一句话,叫她整颗心狂跳不已:“你可当真?你知不知道这次要是带我走了,会有多严重的后……唔……”
未完的话消失在唇里,很干净的一个吻,没有传言中的缠绵悱恻,恍若蜻蜓点水一般掠过,却叫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一刻,她觉得一切都是言不尽的美好。
……
五月,嫁衣加身,眉目和善的老婆婆为她梳着一头的青丝。
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
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
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她轻轻地笑了,嘴角扬起的弧度不多不少,正完美地诠释了幸福的含义。
按着规矩,她耐心的等到洞房花烛,爱恋着的人掀起她的喜帕,脸上微微的动容。
当是很美的吧,果不其然,她听见他的低语:“今日的你,很美。”
她痴痴地笑起来,很是高兴。“我听过很多人的赞扬,只是……我只喜欢听你说我好。”
两人相视而笑。
……
七月流火,她身子素来不好,早早便穿上了裘衣。
可是她自己没有事,却是自己的夫君病倒了。匆匆请了郎中来,几副汤药下肚,总算是见到他面上有了血色。
碰巧友人来探,这才知道他为了自己在外面受了几天的冻,只为了猎到那千金难求的雪狐皮给她做衣。
虽不是严冬,可这是极北之地,夜夜的寒凉却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他躺在床上,轻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脸:“不要哭……我最见不得你哭……”
撇了撇嘴角,终究是没有忍得住,趴在他怀里更加大声的哭了起来。
……
四月,正是芳菲尽落的时候。
黑衣的女子闯进了他们居住的小屋,手上的匕首闪着熟悉的光泽。
她惊讶无比,失声惊呼道:“异金!!!居然……被派来的……你……居然是!!!不可能!!!怎会是?!你……”
巨大的诧异下,她已然语无伦次,一步步地往后退去。
昔日的好友脸上不再有她捻熟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冷漠与肃杀。异金毫不犹豫的挥向他们,她扑上前去死死拽住了女子的手。
匕首没有停顿,直直扎入她的右臂。脸上有冰凉的液体肆意横流,打到手上,她才发现那是泪。“不要……落英,我求求你,你放过我们吧,你放过我们。”
然而黑衣女子的脸上依旧冷漠一片,没有丝毫动摇的模样。
下一刻,异金再度挥出,直刺向她的心口。
匕首离体,带出大量的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襟。异金上的殷红蜿蜒而下,滴在地上,绽出一朵朵的血花。
她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你怎么能……?!她是如此的信任你,才会毫无防备的接近你!!可你……!!!”
话到语末,已是再也说不下去,她听见运掌声,然后是掌风撞在肉体上的闷响声。
她想喊,可是一口血闷在喉头,什么话也说不出。
他……居然……为自己殉情吗?
……
腊月,漫天白雪。
她坐在床上,一口口地咳血,女子在她旁边手忙脚乱的伺候。她笑了。
那一定很苍白很无力,因为她看见了那双桃花眼中含的泪。
“晓晓……我撑不下去了,我……咳……只求你一件事……求你,把蓝蓝带大。她是……咳……我和你哥……唯……唯一的……咳……孩子。”
女子点点头,扶她躺下,声音从未有过的颤抖:“我答应你,嫂子我都答应你,你不要再说了。”
她放了心,缓缓合上了眼。
……
“嗯。”穆溪一声闷哼,悠悠转醒。抬眼便见到床边坐着的莫羽。
对方看了看她,长长吁出一口气,“总算是醒了,感觉还好吧?”
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噢,对了,受宠若惊!穆溪呆呆的看着莫羽,一时忘了答话。
看着穆溪的反应,莫羽只是疑惑,却没有半点头绪。唇角勾着温柔的笑意,莫羽柔声问她:“怎么了?这样发呆,是有哪里不太舒服吗?还是,想到有什么要跟我说?”
穆溪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我没有感觉哪不舒服。”
让莫羽放下心后,她看了看四周。俨然,这已不是那冰冷干枯的废井井底。“秦兵走了么?我们现在这是在哪?”
莫羽听了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张口回道:“你当是强盗洗劫,抢完了就走?他们自然还是在城里留着。我们现在是在另一座城镇。”
穆溪睁大了眼,虽说春秋战国之期群雄并起,大大小小的城邑有无数个,可迁至别座城镇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啊。
奇怪,当真是奇怪。
穆溪并不是一个藏得住心思的人,她这样说好听点叫单纯,说难听了就是缺心眼。就因为她自己藏不住事,也不知道吃了大大小小多少亏,可时至今日也没能改的过来。
所以当她觉得想不通这一点而感到费解的时候,下意识地便脱口问了出来。莫羽仍是那副体贴温柔的模样,慢条斯理地为其解答起来:“不是我有多么神速,而是离你昏倒那日,已经过了整整有五天的时间。”
“哦……啊?!”穆溪先是应了一句,待反应过来后不禁惊了一惊,她也不是什么体弱多病的人,好端端的,何以会昏倒这么多时日?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幅画卷,以及自己那个奇怪的梦境,随即脊背一阵发寒……
算了,还是别想了,越想越渗得慌。
试图说点什么转移话题让自己别再把心思放在那些事情上,可是却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能与身边这位好好沟通交流的。至今为止,她对他所说的话,不是被忽略,便是被嘲笑。她总也是要面子的,实在不想再被这样对待。
穆溪在心里哀叹了口气,说真的,两人相处虽短,可自己没少在他那碰一鼻子灰。默默想着至今为止她在莫羽那里碰到过的钉子究竟有多少个……唉,这还不如直接想想有什么事他好好回答自己来得省事呢。
莫羽本想再问问关于她身体的状况,却见她埋头不知在思考些什么,极是认真的样子,便也不去相扰。
于是周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有窗外的鸟雀在不知疲倦地叽喳,不至于让这里变得死气沉沉。
过了片刻,门外“扣扣”响了两声,门未完全合拢,透过中间的缝隙可以看到一条青灰色的身影。传入耳中的是一道低沉的人声,透着些许的焦躁与不耐烦:“有人在吗?你要的药已经好了。”
“在。”莫羽应了一声,匆匆开了门接过店小二手上的药,露齿笑了笑说了句:“有劳了”
刚煎好的药还泛着白色的热气,端了药在手心,未退的热度透过瓷器传到肌肤,有着极淡的暖。莫羽将瓷碗递给穆溪,出声道:“这是给你的药,快喝了吧。”
穆溪